“父皇！治儿！晋王治！”他急切地喊道，仿佛找到了唯一的生机，“治儿他……他聪慧仁厚，年纪虽小，但可塑性更强！您……您让治儿上！他一定比我更适合！我……我可以辅佐他！对！我辅佐他！”

他几乎是哀求着，试图将这千钧重担推出去，推给那个尚且年幼、不懂这位置残酷的弟弟。

然而，李世民握着他的手，没有丝毫松开，反而攥得更紧，那冰冷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李承乾的皮肉里。他看着儿子惊慌失措、拼命推诿的模样，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与一种早已料到的疲惫。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治儿……太小了。”

他喘息了一下，继续道，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朕若撒手而去，主少国疑，必生祸端。这朝堂之上，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那些世家门阀，那些骄兵悍将，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治儿他……镇不住，压不服。”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承乾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沉重的嘱托：

“乾儿，你是嫡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唯有你……才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稳住局面，压下所有不该有的心思。”

他顿了顿，用尽最后的气力，说出了那句让李承乾彻底僵住的话：

“你不仅……要接下这江山。”

“你更得……护着你治弟。护着他……平安长大。”

“……”

李承乾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原地。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推诿，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父皇这最后一句话，钉死在了原地。

不仅要接下这他最厌恶、最恐惧的江山。

还要……护着治儿。

原来，这托付不仅仅是权力，更是责任，是枷锁，是父皇对身后所有骨肉安危的、最深沉的算计与安排。他李承乾，不仅是帝国的继承人，更是弟弟们的守护者。

他再也说不出任何推辞的话。

他看着父皇那双充满血丝、饱含期望与担忧的眼睛，看着那只死死攥住自己、冰冷而用力的手，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无奈与某种被强行唤醒的、属于长兄责任的悲凉，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停止了挣扎。

他不再试图抽回手，只是任由父皇那样死死地攥着。

他低下头，避开了父皇那令人心碎的目光。

暖阁内，只剩下李世民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李承乾那死寂般的沉默。

窗外，那片黏在窗纱上的玉兰花，终于被风吹走，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挣扎，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接受，而是因为……无路可逃。

这江山的重量，连同守护弟弟的责任，如同最坚固的镣铐，已经不容置疑地，铐在了他的手腕上，与他那残破的躯体和灵魂，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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