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正大喜,在竹简上记下:“幼童李二郎,通《九章算术》。”
隔壁传来妇人呵斥:“王大郎!你填‘会辨星象’?你昨夜指看牛郎星,结果那是长安城新挂的灯笼!”
孩童争辩:“我、我前日真的认出了北斗!”
坊正笑着记下:“幼童王大郎,好观星,尚需精进。”
也有警惕的。西市胡商聚集的怀远坊,粟特商人阿史那连连摆手:“不填不填!我家祖传的辨玉手艺,凭什么告诉朝廷?”
坊正也不强求,只温言道:“不填亦可。但若填报,日后朝廷若需采购玉器,或有玉石矿需勘探,便会优先寻您这样的行家。”
阿史那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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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第一批普查数据送达长安。
户部衙门灯火彻夜不熄。数十名书吏拨着算盘,将各州府送来的竹简、纸张数据分门别类抄录整理。李承乾亲自设计了一种“格目表”——横列为条目,纵列为州县,便于统计比较。
戴胄捧着第一批汇总册进宫时,眼窝深陷,声音却透着兴奋:“陛下,仅关内道就报上来‘善种番薯者’三十七户,其中三户亩产超过寻常一倍!”
李承乾接过册子,快速翻阅。他的目光扫过一行行数据,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陇右道报‘通西域文字者’十一人,多是商贾子弟……”
“淮南道报‘善治水者’八户,皆祖传手艺……”
“江南道报‘藏书超百卷’之家,竟有六十四户,远超预估……”
最让他惊讶的是“孩童特殊才能”一栏。全大唐七岁至十五岁的孩童中,会基础算学的有三千余人,通音律的七百余人,甚至还有十几个孩子“善制机巧小物”——有个十岁孩子自己做了一架可升降的灯笼架。
魏征站在一旁,看着皇帝专注的神情,忍不住问:“陛下,这些数据……究竟要如何使用?”
李承乾放下册子,走到殿墙前——那里挂上了一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图上已开始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各类人才分布。
“魏卿请看。”他指着地图,“红色小旗是善种新作物的,多集中在南方——因为气候适宜。蓝色小旗是通算学的,集中在州府治所和运河沿线——因为商业发达,需要算账。”
他又指向西北:“黄色小旗是通西域文字的,全在河西走廊。这些人,将来可作通译,可参与商队,可协助朝廷经营西域。”
“而这里,”他手指长安、洛阳一线,“紫色小旗是藏书之家,绿色小旗是善工巧的。这些都是文教、技艺的火种。”
李承乾转过身,眼中闪着光:“以前,朝廷用人,要么靠科举选文章好的,要么靠举荐选德行高的。可天下之大,有多少人不擅文章、不善交际,却身怀绝技?这些人默默无闻,他们的技艺随着他们老去、逝去而消失。”
他拿起一本厚厚的名册:“现在,朝廷知道了。知道了谁善于做什么,知道了这些人在哪里。那么,淮南治水,可征调当地善治水者;岭南开矿,可寻懂辨矿脉的;甚至……”
他翻到一页,笑了:“这个并州的孩童,九岁就能解复杂的田亩分配算题。若好好栽培,十年后或可为户部干吏,二十年后或可主理一方财政。”
魏征沉默了。他忽然明白,这不是胡闹,这是一张大网——一张将散落在大唐每个角落的智慧、技艺、人才打捞起来的网。
王珪不知何时也到了,他凑近看了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小旗,喃喃道:“这真是……吃透了天下啊。”
“吃瓜?”李承乾听见了,回头一笑,“对,就是吃瓜——不过吃的是我大唐的‘人才瓜’‘技艺瓜’。数据越多,瓜越大,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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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月,第一轮全国普查数据基本汇总完毕。
李承乾在两仪殿召见了几位特殊人物——都是普查中发现的人才。
第一位是个老农,姓陈,来自山南道。他种的番薯亩产比别人多三成,秘诀是“深沟高垄,沙土参半”。司农寺卿亲自验证后,激动地要推广全国。
第二位是个十五岁少年,家住运河边的汴州。他自创了一套“速算码头货量”的法子,不用算筹,心算片刻就能说出百艘船的装卸时序。户部度支司当场就要人。
第三位是个女子——这是破天荒的。江南道一位丝织作坊主的女儿,自幼随父经营,竟总结出一套“看云识天气,提前调丝线湿度”的经验,使自家丝绸成品率高出同行两成。将作监专门派女官去记录学习。
接见完毕,李承乾对戴胄说:“这些人,朝廷都要用起来。不是征召为官,而是聘为‘技导’——巡回传授技艺,按成效领赏。另外,设立‘百工学堂’,让有技艺的人去教,让想学的人来学。”
他顿了顿:“尤其是孩童。各地州学、县学,凡普查中发现有特殊天赋的孩童,官府要记录在案,适当减免学费,给予额外学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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