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长安城没有宵禁。
这个决定本身就让朝野议论纷纷——自隋末战乱以来,除夕夜禁已成定例,怕的是火烛、盗匪、乱民。但李承乾一纸诏书破了这规矩:“除夕守岁,当与民同乐。开宵禁至子时,许百姓观灯游街。”
而真正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诏书的后半句:“酉时三刻,承天门广场设‘迎春夜会’,百官可携家眷观礼,百姓可于场外围观。”
没人知道“迎春夜会”是什么。直到除夕那日午后,禁军开始在承天门广场搭起丈余高的木台,挂起千百盏灯笼,台侧还立起一面巨大的牛皮鼓——那是祭天时才会动用的礼器。
“陛下这是要……祭天改在夜间?”礼部侍郎王珪忧心忡忡地问孔颖达。
孔颖达摇头,眼中同样满是困惑。他们不知道,这场后来被史官称为“贞观第一奇观”的夜会,正在一个穿越者的脑中有序成形。
酉时刚过,承天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官员们按品级坐在台前,百姓们围在禁军划出的界线外,伸长脖子张望。孩子们骑在父亲肩头,妇人牵着老人的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灯笼温暖的光。
“咚——!”
一声浑厚的鼓响,压住了所有的嘈杂。紧接着,鼓点由缓渐急,如春雷滚过大地。
台侧的帷幕缓缓拉开。
首先出场的是十二名宫女。她们没有穿繁复的宫装,而是一身素白窄袖胡服,头发简简单束在脑后。这装扮已让台下一片哗然——太简,太素,简直……不成体统。
鼓点突变,变得跳跃而富有节奏。
宫女们动了。
不是缓歌慢舞,不是婉转水袖,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舞姿——她们随着鼓点伸展、旋转、跳跃,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手臂如柳枝迎风,腰肢如流水回转,脚步踏着鼓点的节拍,整齐得令人心惊。
“这、这是什么舞?”王珪目瞪口呆。
孔颖达的胡子都在抖:“似胡旋,非胡旋;似剑舞,非剑舞……倒像是……像是……”
他说不出来。因为千年后的人知道,那是李承乾凭着记忆编的“现代舞”雏形,融合了古典舞的柔美与民间舞的活泼。在这个时代,它太超前,太怪异,却又奇异地震撼。
百姓们看呆了。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被那充满生命力的舞姿攫住了心神。直到一曲终了,宫女们齐齐躬身时,雷鸣般的掌声才轰然爆发。
“好!”
“再来一个!”
台下的欢呼让官员们面面相觑。礼法呢?规制呢?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看得心潮澎湃。
帷幕再次拉开时,走出来的是八个太监。
这次连百姓都愣住了——太监表演?唱曲?这成何体统?
领头的太监深吸一口气,开口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春呐——”
声音尖细,调子却是从未听过的活泼泼、热辣辣。不是宫廷雅乐的正经,不是坊间小调的俚俗,而是一种……烫耳朵的欢快。
“家家户户点红灯呐——”
其他太监齐声和唱,手挽手踏着简单的舞步。那歌词直白得像白话,旋律简单得听一遍就能哼,可偏偏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陛下教的新曲,”领唱太监后来对徒弟说,“说叫‘烫歌’,烫得人心里热乎。”
确实烫。台下的百姓开始跟着拍手,孩子跟着扭动,连最严肃的老臣都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是除夕,是新年,要的就是这份热乎劲儿!
歌声渐歇时,所有人都以为夜会要结束了。却见李承乾亲自走上了台。
他脱去了龙袍,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像极了街头的把式艺人。台侧,四个禁军抬上来一块青石板,厚约三寸,宽二尺。
“陛下要做什么?”魏征猛地站起身。
答案很快揭晓。李承乾平躺在两条长凳上,禁军将石板压在他胸口。全场死寂。
“朕今日,表演‘胸口碎大石’。”他的声音透过石板传来,有些闷,却清晰,“为我大唐,碎旧岁,迎新岁!”
锤子举起。是真正的铁锤,闪着寒光。
“陛下不可!”戴胄吓得腿都软了。
锤落。
“砰——!”
石板应声而裂,碎成四五块。李承乾一挺身坐起,拍了拍身上的石粉,面不改色地朝台下拱手。
死寂持续了三息,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百姓们跳着、叫着、哭着、笑着,他们看见的不是皇帝,是一个真真切切、有血有肉、愿意为他们“碎大石”的人。
李承乾站在台上,望着台下沸腾的人海。灯笼的光映在无数张笑脸上,孩子们在父母怀里手舞足蹈,老人们抹着眼角却咧着嘴笑。这一刻,没有君臣之别,没有贵贱之分,只有一群迎接新年的人。
他忽然想起千年后的春晚。想起全家围坐看电视的温馨,想起小品相声带来的笑声,想起那些即便背井离乡也要在除夕夜赶回家的游子。
人类对团圆、对欢庆的渴望,穿越千年,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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