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就回去安排!”
朱标有些激动,转身就想走。
“殿下,别急啊。”
陈光明却一把拉住了他。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朱标,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您今天这状态不对啊。”
“火急火燎的,心事重重。”
“说吧,是不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光是为了老四这点事,您犯不着亲自跑这一趟吧。”
朱标的脚步顿住了。
他脸上的激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重的疲惫和无奈。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陈先生,你……你还是跟我来吧。”
朱标领着陈光明,走到了菜园子角落的一处凉亭里。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是关于父皇,还有……陈先生你的事。”
陈光明心里咯噔一下。
关于我的事?
还是朱元璋亲自过问的?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连被老朱抓去切片研究的画面都脑补出来了。
然而,朱标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陈先生,我之前,奉父皇之命,去应天府查了一桩案子。”
朱标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和痛苦。
“一个七品的知县,在任三年,贪墨了足足二十万两白银。”
“你知道二十万两是什么概念吗?足够整个应天府的百姓,吃上大半年的饱饭了!”
“我查抄他家的时候,从他家的地窖里,搜出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而就在他县衙之外,就有百姓因为饥荒而易子而食!”
朱标的拳头,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父皇震怒,当即下令,将那贪官剥皮萱草,悬于县衙门口,以儆效尤!”
陈光明听得眼皮一跳。
剥皮萱草……
老朱这狠人,果然名不虚传。
这种酷刑,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挺好吗?为民除害,大快人心。”陈光明说道。
“好?”
朱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陈先生,你有所不知。”
“我大明立国至今,父皇为了整治吏治,所用的刑罚,堪称历朝历代之最!”
“凌迟、车裂、剥皮、抽肠……但凡是你能想到的酷刑,几乎都用在了那些贪官身上。”
“可是,有用吗?”
朱标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一个贪官倒下了,立刻就有下一个补上来!”
“前一个被剥下来的皮,还挂在衙门口风干,后一任的官员就已经开始伸手捞钱了!”
“他们就像是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永远都杀不完,割不尽!”
“父皇他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为了抓贪官,头发都白了大半。”
“可这天下的贪官,为何却是不减反增?”
朱标看着陈光明,眼神里满是血丝,像一个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先生,你学究天人,见识非凡。”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我父皇的刑罚还不够重吗?”
“还是说,这天下的人心,真的已经烂到了根子里,无药可救了?”
朱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这位温文尔雅、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显然已经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心力交瘁。
陈光明沉默了。
他看着朱标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感慨。
朱标,确实是个好太子。
他有仁心,也想做事。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延续了数千年的顽疾。
想靠杀戮来禁绝贪腐?
别说朱元璋了,就是秦始皇再世,也做不到。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杀多少人的问题。
“殿下。”
陈光明终于开口,他看着朱标,缓缓问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朱标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真话!”
陈光明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
他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像是在组织语言。
亭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远处的朱棣还在站着军姿,像一尊黑色的雕塑。
近处的朱标,却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许久,陈光明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看着朱标,一字一句地问道。
“殿下,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们宁愿冒着被剥皮的风险,也要去贪?”
朱标皱起了眉,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自然是……为了钱财,为了享受。”
“没错,是为了钱。”
陈光明打了个响指。
“当一个体制,让清官连体面都无法维持,那它本身就是在逼着人去贪!”
陈光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朱标的脑海中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陈光明,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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