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身旁的桌案。
“不……不会的……”
他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父皇他……他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
陈光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那平静的眼神,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锐利,仿佛在说:
殿下,连您自己都不信,不是吗?
朱标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不信。
当那十万颗人头和不合理的俸禄联系在一起时,他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朱标终于崩溃了,他无力地靠着桌案,声音嘶哑地问道:
“大明的官员,为何会贪到如此地步?根子……到底在哪里?”
“殿下,您觉得一个十年寒窗的读书人,他考科举是为了什么?”陈光明反问道。
朱标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为国效力,实现抱负。”
“那是好听的说法。”
陈光明摇了摇头,语气淡漠。
“说得难听点,从他们决定参加科举的那一刻起,贪念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
“这怎么可能!”朱标立刻反驳。
“殿下,您算一笔账。”
“一个普通家庭,供养一个读书人,从开蒙到金榜题名,少说也要十几年。”
“这十几年间,笔墨纸砚、书籍束修、游学访友,哪一样不是巨大的开销?”
“一旦考中,光宗耀主,回报家族,这是他们背负的期望。”
“可现实呢?现实是那点微薄的俸禄,连养活自己都难。”
“巨大的投入,微不足道的回报。殿下,换做是您,您会甘心吗?”
朱标沉默了。
他想起了那些世家子弟,他们根本不愁吃穿,当官更像是镀金。
也想起了那些苦读出身的考生,他们几乎是赌上了整个家族的命运。
这两类人,从起点就不一样。
“所以……”朱标的呼吸变得急促,“必须改!俸禄必须提高!”
他猛地站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孤知道了!那些藩王宗室,什么都不干,每年却耗费无数钱粮!”
“把给他们的禄米停了,用来给百官涨俸禄!这样一来,国库没有压力,官员也能安心任事!”
朱标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唯一钥匙。
这绝对是釜底抽薪的妙计!
然而,陈光明却再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殿下,这是治标不治本。”
“为何?”朱标不解。
“因为您这么做,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更重要的是,您动了最不该动的人。”
陈光明缓缓道,“而且,您还是没明白问题的根源。”
“根源不在于钱多钱少,而在于……皇上。”
“放肆!”朱标下意识地呵斥道。
“殿下,恕我直言。”
陈光明面不改色。
“皇上他,从未将天下官员当成是与他一同治理天下的同僚。”
“他只是把这大明江山,当成了他朱家的私产。”
“而满朝文武,不过是他雇来的长工、短工、伙计。”
“您见过哪个老板,会心甘情愿地给自家伙计涨工钱的?”
“更何况,这位老板还觉得,能给他打工,是伙计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朱标的耳边炸响。
私产……
伙计……
这些词汇,粗鄙,却又无比精准地剖开了那层皇权神圣的外衣,露出了血淋淋的内核。
是了。
父皇就是这么想的。
天下是他的,官员都是给他打工的。
所以他可以随意打骂,随意杀戮,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给他们开着饿不死的低廉薪水。
因为在他心里,你们的命,都是我给的!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
朱标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贪,然后再把他们都杀光吗?”
“就算是直接涨俸禄,涨十倍,也没用。”陈光明淡淡地说道。
“为何?”
“殿下,我给您打个比方。”
陈光明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官员的欲望,就像这个茶杯。您一次性把俸禄加满,他们会感激涕零。”
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可喝完了呢,杯子就空了。习惯了高俸禄之后,他们又会觉得不够了。”
“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今天想要一百两,明天就想要一千两。”
“到时候,他们照样会贪,而且会贪得更多。您总不能无限地给他们涨俸禄吧?”
朱标彻底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的所有思路,都被陈光明堵死了。
加也不是,不加也不是。
这……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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