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陈光明。
他当过农民,要过饭,这是他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烙印。
也是他最忌讳别人提及的过往。
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雅士,嘴上说着“天子圣明”,背地里却总是拿他的出身说事,那鄙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
他以为,陈光明也是这样。
“你……你也看不起咱?”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极致的愤怒过后,剩下的竟是无尽的疲惫和委屈。
“咱就知道,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骨子里都一个样!”
“嘴上说着为国为民,心里头,还不是嫌咱是个泥腿子!”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胸膛剧烈起伏。
“父皇息怒!”
朱标见状,连忙上前一步。
满脸焦急地劝道:“父皇,您误会了,陈先生绝非此意!”
“我误会?”朱元璋的火气又上来了,“他都指着咱的鼻子骂了,你还让咱怎么想!”
陈光明看着暴怒的朱元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
“陛下,您可真是……想太多了。”
“我跟那些只会之乎者也,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酸儒,可不是一路人。”
朱元璋和朱标都愣住了。
只听陈光明继续说道:“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大实话,您当年用雷霆手段收拾那帮瞧不起您的文人,我觉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收拾得好!收拾得妙!收拾得他们呱呱叫!”
“啥?”
朱元璋彻底懵了。
看着朱元璋那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表情。
陈光明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陛下,我再说一遍,您的出身,从来都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您的心,太小了!”
“小到只能装下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装不下整个天下!”
朱元璋的眉头紧紧皱起,没有反驳,他在等陈光明的下文。
“就拿马皇后来说。”陈光明侃侃而谈。
“同样一件事,马皇后劝您,您能听进去。可要是换个大臣,哪怕他说的道理和马皇后一模一样,您心里是不是就得先打个大大的问号?”
“您是不是得琢磨,他安的什么心?他背后站着谁?他是不是想图谋点什么?”
朱元璋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有您那些姓朱的宗亲!”陈光明的语气越发犀利。
“他们就像一群趴在帝国身上的蚂蟥,每年耗费巨额钱粮,您难道不知道吗?”
“您知道!可您就是下不去那个手!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跟您一个姓!”
“再说说我。”陈光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朱标。
“我不过是跟太子爷走得近了些,帮太子爷办了点事,您就坐不住了,浑身难受!您是不是觉得,我要撺掇太子爷,架空您这个皇帝?”
“您……”朱元璋气得手都抖了,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您的权力欲已经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您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大权都死死攥在自己手里!我跟您说个事儿吧,您信不信,用不了几年,您就会觉得现在的丞相胡惟庸碍手碍脚,然后找个由头,把他给宰了!”
这件事,是他心中酝酿已久,却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绝密!
是他削弱相权,集权于己的最关键一步!
他……他怎么会知道?
“杀了胡惟庸还不够!”陈光明步步紧逼。
“您会顺势把传承千年的丞相制度,彻底废除!”
“让皇帝直接管理六部!您觉得这样,权力就彻底安稳了,对不对?”
朱元璋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呵斥,却发现自己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光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幽幽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可是陛下,废了丞相,天下那么多奏章,您一个人看得过来吗?”
“最后,您还不是得找几个信得过的秘书,帮您批阅奏章,处理政务?”
“到那个时候,一个新的机构就会出现,来分担您所谓的‘君权’。”
“那个机构,叫‘内阁’。”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死一般地寂静。
朱元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龙椅上,眼神涣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咱……咱的毛病,真的……有这么重吗?”
朱元璋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充满了自我怀疑。
“父皇!”
朱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父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陈先生不是外人,他是上天派来警醒我大明,匡扶我父皇的神人啊!”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经红了一片。
“父皇乃九五之尊,万民之主,若是下罪己诏昭告天下,恐怕会有损天家威仪,甚至动摇国本,儿臣万万不赞同!”
朱元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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