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那个他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主动联系的、直通国家权力之巅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壮的决心，沉声说道。

“报告首长！情况已经失控。”

“为了维护我军的最高荣誉，为了给我们的英雄一个最终的清白，也为了彻底粉碎敌对势力的阴谋……”

“我请求，授权我对‘幽灵’计划，进行最高级别的、面向全国的……完全解密！”

在提出这个足以撼动无数人命运的请求后，上校静静地握着话筒，等待着来自最高层的那句最终的“判决”。

他的内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更加煎熬。

就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有来自军纪委的，语气严厉，要求他立刻对“陈锋履历空白”一事，给出一个能平息军内外质疑的、合理的解释。

有来自国安部的，语气凝重，询问他那个所谓的“秘密组织”是否真实存在。

并警告他，此事已经对国家的内部稳定，构成了潜在的威胁。

甚至，还有来自外交部门的，语气急切，询问他那个被污蔑为“雇佣兵”的陈锋。

是否真的在境外，有过任何可能引发国际纠纷的“不当行为”。

每一个电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王司长那个老狐狸，用最恶毒的“诛心之论”。

成功地将他，将整个“幽灵”计划，都逼到了一个不得不“自证清白”的绝路上。

而自证清白的唯一方法，就是将那个他们本想用生命去守护的秘密，公之于众。

上校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办公室角落里，那台始终处于开启状态的、最高保密的“烛龙”协议终端上。

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情报网络图。

上面，有数百个或明或暗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名像陈锋一样。

潜伏在世界各个黑暗角落，为共和国默默守护着光明与和平的无名英雄。

他们是他多年的心血，更是国家花费了无数资源，才构建起来的、最宝贵的“盾牌”。

可一旦“幽灵”的身份被全面解密，就等于向全世界宣告，华夏，拥有一个能在境外执行最高级别秘密任务的“影子部队”。

那么，这张情报网络，这张盾牌，将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那些光点，将一个接一个地，永远地熄灭。

国家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可是……

如果不这么做呢？

上校的脑海中，浮现出陈锋在基地里，平静地说出“我父母被绑架了”时，那双写满了疲惫和落寞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个在“葬礼”上，对他敬礼的、被打断了腿的年轻人。

也想起了那个在丛林里，以一人之力，扭转整个战局的、神一般的兵王。

一股巨大的、难以抑制的怒火和愧疚，从他的胸中，轰然升起！

“蠢货！一群蠢货！”

他低声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你们以为的‘罪证’，恰恰是他最大的功绩！那个姓张的校官，早已是军方的蛀虫，国家的叛徒！他窃取了代号为‘风暴’的A级作战计划的核心机密，叛逃境外！是幽灵……”

“是陈锋，在我的亲自指挥下，千里追击，在异国的丛林里血战七天七夜，才在最后关头，将他和那份足以让我军上千名战士在未来战场上白白牺牲的机密，一同埋葬在了金三角的丛林里！”

“这是命令！这是何等的功劳！你们这群坐在办公室里的蠢货，却要用这个，来审判我的英雄？！”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实木办公桌上。

在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之后，他眼中的所有情绪，最终都化为了绝对的、冰冷的决断。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有些代价，必须承受。

有些牺牲，在所难免。

但，英雄，绝不能在为国流血之后，再含冤流泪！

共和国的盾，绝不能被自己人，从背后捅穿！

……

电话那头，在经过了长达一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终于传来了一把苍老，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无上威严的声音。

“我，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问询，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只有三个字。

“准奏。”

紧接着，那把声音，似乎透过电话，看到了上校此刻那悲壮的决心，语气中，多了一丝罕见的温情。

“告诉我们的英雄。”

“让他，挺直腰杆，回到人民中间来！”

……

当电话那头，传来那句苍老，却又蕴含着共和国最高意志的、简短的“准奏”两个字时。

上校那颗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挣扎而几乎要撕裂的心脏，终于，缓缓地落了地。

他知道，这场由王司长和赵家掀起的、几乎要将英雄彻底吞噬的滔天黑浪，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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