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为妻子盖好被子,独自一人,脚步沉重地走回了书房。
他反锁上门,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了门板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里,是那枚被他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光亮如新的“共和国幽灵勋章”。
几天前,这枚勋章,是他所有骄傲的源泉。
他向每一个来访的亲友炫耀,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英雄,是陈家祖坟冒了青烟,才换来的荣耀。
而此刻,那枚金光闪闪的勋章,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盒子,烫得他心口剧痛。
英雄?
荣耀?
在那个疯子所展示的、神明般的科技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他一辈子要强,从一个穷小子白手起家,成了全村的首富,他以为自己能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在儿子真正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甚至连一句“放心去吧,家里有我”,都说不出口。
陈建国缓缓地走到书桌前,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抚摸那个承载着他毕生骄傲的木盒。
可那只曾扛起过锄头、扛起过家庭、扛起过一片产业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最终,他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灯光下,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那个永远挺直着腰杆的男人,背影第一次,佝偻了下来。
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同一时间,安平县。
卫国栋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直播信号中断后,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和高建军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那张嚣张的、戴着金丝眼镜的脸,还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
突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卫国栋狠狠一拳砸在了他那张厚实的红木办公桌上,坚硬的桌面,竟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拳印,几道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王八蛋!”
他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虎,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一旁的高建军脸色同样铁青得吓人。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台红色的军线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高建军几乎是吼着问道:“我是高建军!安平县武装部!我问你们,境外那个‘铁血兄弟会’的直播是怎么回事?陈锋!幽灵!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却冰冷的声音,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高政委,请注意你的言辞。关于此事,无可奉告。上级命令,地方单位严禁擅自行动,一切信息,等待后续通报。”
“等通报?!”高建军的火气也上来了,他对着话筒怒吼,“等你们通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那他妈不是演习!那是全世界看着的……处刑!你们听不懂吗?!”
“命令就是命令,请您无条件执行。”
“嘟……嘟……嘟……”
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高建军死死地攥着话筒,手背上青筋毕露,最终,他颓然地将话筒砸回了电话机上。
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们一个是安平县公安系统的最高长官,一个是地方武装力量的政委。在安平县这片土地上,他们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是陈锋最坚实的后盾。
可此刻,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权限、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脉,在这场发生在国境线之外,涉及着恐怖势力和未知高科技的冲突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们只能像两个最普通的、被时代抛弃的老兵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过命的兄弟,被一个疯子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向一个必死的陷阱。
却连一句“兄弟,我们来了”,都送不出去。
卫国栋缓缓坐回椅子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
这个在面对赵家滔天权势时都未曾低过头的铁血汉子,肩膀,第一次,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
而是一个战士,在无法与战友并肩作战时,最痛苦、最愤怒的……无声的怒吼。
而在华夏的另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这场直播,却点燃了另一簇截然不同的火焰。
某座高度戒备的监狱,公共活动室内。
几十名穿着囚服的犯人,正麻木地看着墙上那台老旧的电视。
对他们而言,电视里播放什么并不重要,这只是打发垃圾时间的工具。
直到那场全球直播,蛮横地占据了屏幕。
当“将军”用神明般的姿态,抹除掉一个毒枭营地时,这些亡命徒的脸上,也露出了本能的恐惧。
坐在轮椅上的赵天宇,也在其中。
入狱后的折磨,早已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他呆呆地看着屏幕,直到“将军”微笑着,清晰地吐出那个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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