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制造什么。这不是用来杀戮的武器。这是用来把存在本身,从宇宙中像擦铅笔字一样“擦掉”的橡皮擦。
……
第一批特殊弹头,被运送到了幽灵舰队的旗舰武器库。这里被列为绝对禁区,除了运送的特种机械体,只有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有权进入。
芬里尔站在反重力托盘前。他是锚点城的头狼,是为战争而生的生物兵器。他曾屠灭蜂巢,曾直面规则陷阱,曾在无数次生与死的边缘漠然处之。他的基因里,被剔除了恐惧。
但此刻,面对那枚直径仅一米的黑色球体,芬里尔那燃烧着金色的竖瞳,剧烈地收缩成了针尖。
他脖颈后的汗毛根根竖起。他体内每一个经过改造的细胞,每一段为了杀戮而优化的基因,都在尖叫。它们在传递着同一个疯狂的信号:逃。远离这个东西。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对于战士而言,死亡是归宿,是荣耀,哪怕战死,也会留下残骸,留下痕迹。但这枚黑色的球体,承诺的不是死亡。它承诺的是绝对的虚无。它不是要杀死你,它是要抹去你曾经存在过的一切证据。
芬里尔的呼吸变得粗重,那是本能的战栗。他强行用意志压制住了基因深处的逃跑冲动,死死盯着那团吞噬光线的黑暗。那感觉,就像是在直视一个毁灭神明的眼睛。
“指挥官?”身旁的机械副官发出了询问。
芬里尔抬起手,制止了它。他移开了目光,制服下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制造它的工程师都会颤抖。
“装载。”芬里尔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这不是武器。”“这是……裁决。”
……
装载完成。那些吞噬光线的黑色球体,已经安然躺在幽灵舰队最核心的弹仓之中。随着舱门的闭合,那股让生物本能战栗的气息被隔绝了。
芬里尔站在舰桥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兽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他是头狼,是工具。恐惧可以存在,但不能影响执行。
他接驳了最高指挥中心的通讯。“议长。”芬里尔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程序化,尽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抹除序列……装载完毕。”
最高指挥中心。陈锋的神性意志,瞬间降临。他“看”到了芬里尔压抑的恐惧,也“看”到了舰队中弥漫的那种对于“禁忌”的敬畏。但他不在乎。神性不需要恐惧,只需要效果。
陈锋的目光,穿透了星图,锁定了那个遥远的、被标记为“绝对防御”的第八坐标。那是常规战争无法攻破的堡垒。也是检验这把“新屠刀”的最佳试金石。
“目标,第八坐标。”陈锋的裁决,冰冷地下达。“任务:检验神的权柄。”
“遵命。”
通讯切断。锚点城巨大的船坞闸门缓缓滑开。幽灵舰队再次启航。
这一次,没有激昂的战意,也没有复仇的怒火。整支舰队在一片死寂中滑入深空。它们带着“不存在”的重量,驶向了那个永恒的堡垒。第八次狩猎,开启。
……
跃迁引擎的幽光熄灭。幽灵舰队带着“不存在”的禁忌,降临在了第八坐标的边缘。
这里不是虚无。这里有一颗恒星。或者说,这里曾经有一颗恒星。
芬里尔站在舰桥上,金色的兽瞳被眼前那个巨大的物体填满。那不是一颗行星,也不是一支庞大的舰队。那是一个球体。一个直径超过两亿公里的,完美的,绝对光滑的球体。
它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宇宙的黑暗中,像是一个被神明遗落的银色弹珠。它包裹了整个恒星系的主序星。戴森球?不。常规的戴森球是骨架与帆板的结构。而眼前这个,是一个“实体”的壳。
“引力波探测……异常。”“质量……无法计算。”“光谱分析……那是简并态物质。”
旗舰AI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简并态物质,那是中子星的构成材料。每立方厘米重达亿吨的物质,被这个疯狂的文明拉伸、铺平,构建成了一道厚达数千公里的墙。
而且,它被“锁定”了。某种时间技术将这层极不稳定的物质,强行锁定在了“永恒”的静止状态。它隔绝了内外。恒星的光芒出不来。宇宙的辐射进不去。
这是一个蛋壳。一个为了在黑暗森林中苟活到宇宙尽头,而将自己彻底封闭的,永恒的堡垒。
……
芬里尔看着那个银色的巨蛋。作为猎人,他不喜欢这种这种毫无反抗意图,只是一味龟缩的猎物。但他必须执行程序。
“公共频段开启。”芬里尔的声音传遍了星域。“我是锚点城舰队指挥官。解除武装,接受整编,或者,被毁灭。”
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外交官的辞令,没有军事指挥官的怒吼,甚至没有常规的拒绝信号。那个巨大的中子星外壳,依旧静静地悬浮着,如同死物。
就在芬里尔准备下达攻击指令的前一秒。旗舰接收到了一段信号。那不是针对锚点城的回复,那是一段在漫长岁月中,一直在不断循环、向着全宇宙广播的独白。语言古老,语法晦涩,带着一种看透了宇宙兴衰的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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