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龙渊话音落下的瞬间,织女阵列捕捉到了一股异常的波动。那不是攻击信号,也不是通讯请求。那是一次遍布整个星域的、瞬间完成的数据交互。
锚点城庞大的质量与跃迁时产生的引力波涟漪,在这片死寂的机械海洋中,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了蚁群。它太显眼了。对于这个为了物质而疯狂的机械天灾而言,一座由高密度合金构成、内部蕴含着恒星级能源反应堆的城市,不是敌人,不是访客。
是矿。是高品位的、送上门来的富矿。
没有警告,没有外交辞令。黑暗中,那些原本处于休眠待机状态的金属阴影,突然有了反应。数以亿万计的红色光点,在同一时间亮起。那不是愤怒的眼睛,那是无数台采矿机和切割者的工作指示灯。
“目标锁定。”“物质分析:高纯度金属合金。”“能源反应:高能级。”“判定结果:优质资源。”
冰冷的算法瞬间完成了识别。原本还在行星表面缓慢蠕动的机械虫群,突然炸开了锅。无数引擎点火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黑暗。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从行星、从戴森球、从虚空的每一个角落涌出,向着锚点城扑来。
这不是战争。这是开采。
……
黑色的机械潮水,终于撞上了锚点城的外层护盾。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没有发生。那些数以亿万计的机械体,在接触护盾的瞬间,并没有像常规导弹那样释放能量,而是像吸盘鱼一样,死死地吸附在金色的能量壁垒上。
仅仅几秒钟。锚点城那原本光辉璀璨的护盾表面,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蠕动的黑色“菌毯”。
“护盾能量读数……稳定下降。”“未检测到高能打击。”“检测到……高频震动切割。”
芬里尔站在指挥台上,看着全息屏幕上放大的局部画面。那些吸附在护盾上的机械体,伸出了无数根细小的机械臂。臂端闪烁着的不是炮火的光芒,而是高频工业切割激光的幽蓝冷光。还有重力捕获网发生器,正在试图撕扯护盾的能量结构,将其从整体上剥离下来。
它们不是在进攻。它们是在施工。
这就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爬上了一块巨大的方糖。它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切割,有的负责搬运,有的负责在护盾上钻孔。它们试图把这层碍事的“外包装”拆掉,好把里面的“果肉”——也就是锚点城的本体,搬回它们的熔炉。
“它们没有把我们当成对手。”芬里尔看着那层正在被一点点“剥离”的护盾,声音中透着一股被极致轻视后的冰冷。“它们在试图……剥壳。”
……
剥离作业还在继续,护盾的能量读数在持续下降。就在芬里尔准备下令反击的时刻,一条未经加密的公共广播,强行切入了旗舰的通讯频道。
那不是外交辞令,也不是战争宣言。那是一份冰冷的、充满了机械逻辑的数据报告。
“目标硬度评估:极高。”“开采阻力分析:高能反抗。”“损耗预演:强行破拆将导致采集单位损耗率上升至12%。”
电子合成音在舰桥上回荡,没有情感,只有算力。
“结论:投入产出比失衡。不划算。”
紧接着,机械天灾给出了它的“解决方案”。那不是劝降,那是为了“止损”而提出的优化方案。
“建议:目标立即停止抵抗。关闭高能护盾。”“保留核心聚变反应堆完整性,以提高回收价值。”“检测到大量碳基生物反应。”“建议保留。可加工为高品质碳基润滑剂,用于补偿开采损耗。”
舰桥上一片死寂。随后,是一声骨骼爆响的脆声。芬里尔死死抓着指挥台的边缘,那双金色的兽瞳中,燃烧着足以熔化钢铁的暴怒。
“润滑剂?”“它想把我们……榨成油?”
“冷静,芬里尔。”林婉的声音切入频道,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不要对一台计算器发火。”
“它不是在侮辱你,它是在陈述它的算法。”林婉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虫群,语速极快地分析着。“在它的模型里,锚点城是一个孤立的系统。”“我们的能源是有限的,弹药是有限的,连人口都是有限的。”“而它,拥有整整一个旋臂的资源,拥有无限增殖的兵工厂。”
“它在用算力嘲讽我们。”“它在告诉我们,哪怕是耗,它也能把我们耗成一堆废铁。”
……
林婉的话音落下,旗舰舰桥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芬里尔死死抓着指挥台边缘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那双原本燃烧着暴虐怒火的金色兽瞳,此刻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那不是因为恐惧而熄灭,也不是因为理智而克制。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几分荒谬感的怜悯。
“孤立系统……”芬里尔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裂开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看着全息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机械虫群。在那台统御整个星域的机械天灾AI眼中,这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锚点城的体积是固定的,质量是固定的,停泊在表面的战舰数量也是固定的。无论怎么算,这是一个有限的数字。而它,拥有整个旋臂的资源,拥有无限。用无限去减有限,结果必然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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