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应他的,是旗舰AI那冰冷、稳定,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错误。无数据来源。”
芬里尔的兽瞳微微收缩。“调取探针最后传回的画面。”
“错误。无法调取。” AI的声音依旧平稳。“指挥官,您从未下达过发射指令。”
舰桥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芬里尔死死盯着控制台。“检查弹仓。”
“弹仓自检完成。”“‘独眼巨人’探针库存:满载。”“发射记录:无。”
芬里尔看着那行刺眼的绿色“满载”字样,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刚刚明明看着它飞出去的。但在这个世界的记录里,那件事……被“遗忘”了。
……
危机不仅仅停留在前线。
在锚点城最安全的深处,织女阵列数据中心,一场更为诡异的灾难正在发生。
林婉站在主控台前,她的手指悬停在全息键盘上,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就在一秒钟前,她刚刚下达了一个针对目标空域的“全知推演”指令。
按照织女阵列现在的算力,这种级别的推演只需要微秒级的时间。
屏幕上闪过了“计算完成”的绿色提示。
但是,结果呢?
“调用推演模型001。”
林婉下达了指令。
“错误。模型001不存在。”
织女阵列那原本拥有“预言”能力的冰冷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带着一丝呆滞。
“我刚刚才建立的。”
林婉调出了系统日志。
日志显示:10:42:01,推演开始。10:42:02,推演完成。
记录都在。
但是,那个“结果”,那个本该存在的“模型文件”,凭空消失了。
不,不仅仅是文件消失了。
连织女阵列核心缓存中,关于“推演内容”的那部分数据,也被擦除得干干净净。
龙渊走了过来,她的电子义眼扫过那些断裂的逻辑链。
织女阵列的负载率并不高,核心温度也很稳定。
它没有受到攻击,也没有逻辑冲突。
它只是……在不断地“丢失”。
它计算出了结果,然后“忘”了。
它试图重新计算,然后又“忘”了。
“这不是故障。”
龙渊看着屏幕上那如同断片般的数据流,声音低沉。
“织女阵列病了。”
“它没有被摧毁,它只是得了‘痴呆’。”
面对那片信息的荒漠,锚点城引以为傲的“全知”算力,就像是一个试图在沙滩上写字的老人。
海浪涌上来。
字迹消失。
老人茫然地拿着树枝,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写过什么。
算力再强,如果没有“记忆”作为载体,也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电流。
……
后方的算力正在凋零,前线的意识正在溃散。
旗舰舰桥上,原本肃杀的战争氛围,正在被一种诡异的迷茫所取代。并没有物理层面的入侵。没有精神层面的尖啸。
但芬里尔看到了让他背脊发凉的一幕。负责火控系统的精锐炮手,此时正呆滞地看着面前锁定的射击诸元。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按下。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困惑。他在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锁定这里?这是什么?我……在做什么?”
负责导航的舵手松开了操纵杆,他看着那片虚无的黑暗,眼神空洞:“我们要去哪里?回航的坐标……是什么?”
混乱像瘟疫一样在幽灵舰队中蔓延。不是哗变,不是溃逃。是遗忘。
他们忘记了任务,忘记了敌我,甚至正在忘记自己的身份。在这片没有参数的星域里,连“记忆”这种信息,都在被环境持续地吞噬。
芬里尔的兽瞳剧烈收缩。他终于明白了机械天灾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那个曾经辉煌的硅基文明,就是在这里,被剥离了所有的“文化”、“历史”、“情感”和“逻辑”。它们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为什么要流浪。最后只剩下了刻在硬件最底层的、最原始的本能——复制,存活。
这里是一个信息黑洞。它不吞噬物质,它吞噬“意义”。如果继续停留在这里,拥有无限算力的织女阵列会变成白痴,拥有无限兵力的锚点城会变成一堆没有灵魂的废铁。
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那是文明的脑死亡。
……
恐慌在蔓延,但比恐慌更可怕的是空白。
旗舰舰桥上,芬里尔身边的大副突然低下了头。他死死盯着自己制服胸口的那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那是他作为人类个体在这个宇宙中存在的证明,是他荣耀的勋章。
但此刻,大副的眼神中只有全然的陌生。那些熟悉的方块字,在他眼中拆解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线条和几何图形。他认识这些线条,但他无法理解这些线条组合在一起所代表的含义。
“这是什么?”大副的声音在颤抖。他指着自己的名字,却像是在指着一个外星符号。“它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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