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递员的铜锣声和自行车铃声消失在胡同尽头,可那股无形的冲击波,却在南锣鼓巷95号院里持续震荡,掀起了截然不同的情绪海啸。
贾家。
“砰!” 贾家那扇本就单薄的木门被贾张氏摔得山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她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那张刻薄的脸因嫉妒和怒火扭曲得变了形,三角眼里射出的光像淬了毒的针。
“四九城大学……机械工程系……工程师……”她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在她心窝里剜了一刀。凭什么?那个克死爹的小崽子,那个没爹没妈管教的东西,那个在厨房里烟熏火燎伺候人的下贱胚子,凭什么能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为人上人?而她儿子东旭,在轧钢厂累死累活,还是个一级工!她贾家在这院里,眼看着就要被那个小畜生彻底压过去了!
贾张氏独自站在外屋,听着后院隐约传来的道贺声,胸口那团妒火越烧越旺,她走到窗前,冲着李家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恶毒声音诅咒:“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得意什么……大学是那么好上的?小心摔死!就算毕业了……谁知道将来怎么样……成分……对,他家成分也不是完全没说道……烈士?谁知道是不是……”
她反复念叨着,试图用最阴暗的揣测来平衡内心的极度失衡,但那股被彻底比下去的屈辱感和危机感,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易家。
易忠海默默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将前院的喧闹和后院的议论隔绝在外。他没有开灯,就在昏暗的光线里,慢慢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桌上放着他的搪瓷茶缸,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他端起,喝了一口,冰冷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四九城大学……机械工程系……
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盘旋,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是一大爷,轧钢厂的八级工,在这四合院里、在车间里,受人尊敬,说话有分量。他习惯了掌控局面,调和矛盾,维持着某种他认为的、基于资历和技术的秩序。
李建国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这小子有主见,不服管,手艺好,能赚钱,甚至还有一身让人忌惮的功夫。但这些,在易忠海看来,终究还在“市井能人”的范畴内,虽不好拿捏,但并非完全无法理解或压制。
可大学,尤其是四九城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那是另一个世界。那是知识的殿堂,是国家未来干部的摇篮。一旦踏入那个门,李建国就不再是四合院的李建国,甚至不再是丰泽园的李师傅。他会接触到他易忠海无法想象的人物和知识,他会拥有他无法企及的视野和前程。
一个无法掌控,甚至需要仰视的“大人物”,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崛起。而他易忠海,这个院里的一大爷,曾经试图以长辈和管事身份施加影响的八级工,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威胁。
这种威胁不是针对人身安全,而是对他赖以立身的“权威”和“秩序”的根本动摇。李建国以后还会把他这个“一大爷”放在眼里吗?院里其他人,看到李建国一飞冲天,还会像以前那样敬畏他这个八级工吗?
一种模糊却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个四合院,以后要变天了。而他易忠海,很可能不再是那个能决定“天气”的人。
他放下冰冷的茶缸,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暮色透过窗户,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有些佝偻和孤寂。
刘家。
与易忠海的沉闷失落不同,刘家则是另一番鸡飞狗跳。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刘海中背着手,在屋里激动地踱来踱去,圆胖的脸上泛着红光,唾沫星子飞溅,“四九城大学!机械工程!工程师!那是多大的前程!光宗耀祖!这才是正路!这才是正道!”
闫家。
闫富贵的反应最快,也最实际。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到十分钟,就打开了他那个锁得严严实实的五斗橱,在里面翻找起来。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两样东西:一盒用油纸仔细包着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点心匣子(不知是哪个家长送的,一直没舍得吃),还有一支崭新的、用绒布套子装着的“英雄”牌钢笔(学校奖励优秀教师的,他一直没舍得用)。
“解成他妈,快,把这两样东西包一下,用红纸!”闫富贵催促着正在发愣的三大妈。
三大妈有些心疼:“他爸,这点心……这钢笔……”
“你懂什么!”闫富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眼光要放长远!李建国这一考上大学,那就是潜龙出渊,前途不可限量!现在他还没真正起飞,正是烧冷灶、结善缘的最好时机!这点东西算什么?将来他能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咱们家受用不尽!”
他亲自用红纸将点心和钢笔包好,扎上红绳。然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脸上堆起比刚才在院里时更加热情、更加真诚的笑容,提着礼物,快步走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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