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雪从早上就开始下,到了傍晚时,整个四九城已经是一片银白。四合院的屋檐下挂起了冰溜子,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
李建国今天特意提前从丰泽园回来——小年夜,栾老板给每个师傅发了二两香油和一包白糖,算是年礼。他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书包最底层。车筐里还放着从丰泽园带回的“下脚料”:半条红烧鲤鱼的头尾,一些肉末,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推车进院时,天色已经擦黑。中院贾家门口,贾张氏正抱着孙子贾梗在门槛上坐着,看见李建国车筐里的油纸包,眼睛像钩子一样盯了上去。
“哟,李大厨回来啦?”贾张氏阴阳怪气地开口,“这小年夜的,又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你们丰泽园可真够大方的。”
“就是些客人没动过的剩菜。”李建国语气平淡,推车往后院走。
“剩菜?”贾张氏提高嗓门,“我咋闻着像是鱼味呢?这年头,谁家剩菜能有鱼?东旭在厂里干一年,过年才发二两肉票,鱼票更是见都没见过!”
李建国没接话,已经进了后院。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回到家里,岚韵正在灶台前烧火。锅里熬着小米粥,热气蒸腾上来,把小姑娘的脸熏得红扑扑的。
“哥,你回来啦!”看见哥哥,岚韵开心地跑过来,“今天是小年,我熬了粥,还做了窝窝头。”
“真能干。”李建国揉揉妹妹的头,从书包里拿出香油和白糖,“看,哥带什么回来了。”
“香油!白糖!”岚韵眼睛亮了,随即又懂事地说,“哥,这些留着过年用吧,现在太金贵了。”
“今天小年,咱们也改善改善。”李建国打开油纸包,把鱼头和肉末倒进锅里,“炖个鱼汤,再炒个肉末白菜。”
香味很快飘满了屋子,又顺着门缝窗缝飘出去。在这个连白面都稀罕的年代,鱼香和肉香就像无声的宣告,刺激着院里每一户清贫人家的神经。
中院贾家,晚饭是玉米糊糊和咸菜疙瘩。贾梗——小名棒梗,刚满三岁,正是嘴馋的年纪。闻到后院飘来的香味,他扒着窗户往外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奶奶,我要吃肉……”棒梗扯着贾张氏的衣角。
“吃吃吃,就知道吃!”贾张氏烦躁地拍开他的手,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鱼香太霸道了,混着油烟的焦香,简直是对这个清贫小年的嘲讽。
她盯着后院李建国家的方向,眼神越来越阴沉。忽然,一个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
“棒梗,”贾张氏把孙子拉到跟前,压低声音,“想不想吃肉?”
棒梗用力点头。
“后院李叔叔家,今天做了鱼,还有肉。”贾张氏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去,就说找岚韵姐姐玩。趁他们不注意,拿点回来。记住了,拿小块儿的,别让人看见。”
三岁的孩子哪懂什么偷不偷,只知道奶奶让去拿好吃的。棒梗用力点头,迈着小短腿就往后院跑。
贾张氏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她心里打着算盘:要是棒梗真拿回来了,今晚就能开荤;要是被发现了,就说孩子小不懂事,看李建国能怎么样;要是岚韵那丫头敢对棒梗动手,那就更好了,正好闹一场,让全院都知道李建国家欺负小孩。
后院,李建国家里。
鱼汤已经炖得奶白,肉末白菜也炒好了。岚韵摆好碗筷,兄妹俩正准备吃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岚韵跑去开门,看见是棒梗,有些意外:“棒梗?你怎么来了?”
“我……我找岚韵姐姐玩。”棒梗按照奶奶教的说,眼睛却直往屋里桌上瞟。看到那盆奶白色的鱼汤,还有油汪汪的炒菜,他眼睛都直了。
“我们在吃饭呢,你先回家吧,明天再玩。”岚韵说着就要关门。
棒梗却挤了进来,直接往桌子那边跑。他个子小,动作却快,岚韵一时没拦住。
“棒梗,你干什么?”岚韵急了。
棒梗已经跑到桌前,伸手就去抓盘子里的馒头。他记着奶奶的话,要拿小块儿的,但三岁孩子的手没轻重,一抓就是整个馒头,还带翻了旁边的酱油碟。
“哐当!”酱油碟掉在地上,碎了。酱油溅了一地,也溅到了棒梗的棉裤上。
岚韵赶紧跑过去,想拉开棒梗:“你别动!那是我和哥哥的晚饭!”
但棒梗死死抓着馒头不松手,嘴里还喊着:“我要吃肉!我要吃鱼!”
拉扯间,棒梗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手里的馒头掉进酱油渍里,滚了一身黑。他愣了一秒,“哇”地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中院。贾张氏像早就等着似的,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她甚至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看见坐在地上哭的孙子,还有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岚韵。
“哎哟我的乖孙!”贾张氏夸张地扑过去,抱起棒梗,“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眼睛迅速扫过屋里:打翻的酱油碟,脏了的馒头,桌上丰盛的饭菜。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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