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这简单的六个字记在心里，然后点了点头：“话我会带到。前提是，有机会。”

话带到了，但见不见得到，带不带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其中的机锋，两人都懂。

江宸渊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警惕而强悍的姿态。他看着冰刃，忽然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冰刃队长，以你的能力和位置，应该知道外面现在真实的样子吧？”

冰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江宸渊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我见过一家三口，为了半块冻硬的面包，父亲把妻子和孩子推下了冰裂缝。我见过一个还算像样的避难所，因为一箱过期的抗生素，里面的人互相残杀，最后被闻着血腥味来的另一伙暴徒屠光。我也见过曾经衣冠楚楚的富豪，跪在雪地里啃冻僵的宠物狗尸体……”

他指了指脚下厚厚的、仿佛无边无际的积雪：“这下面，二十三米，或许更深……埋着的不仅仅是建筑和车辆。更多的，是尸骨。来不及逃的，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还有……被杀死的。提醒？” 他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提醒在绝对的死亡和绝望面前，苍白得可笑。活下来的人，要么足够幸运，要么足够狠，要么……像你们一样，背后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他看向冰刃：“所以，我选择自己掌握力量。你的邀请（指之前冰刃提过的官方基地），我心领了。但我的人，我的地方，我要自己说了算。”

这是明确的拒绝了。江宸渊选择了一条更艰难、也更自主的道路。他不信任任何庞大的组织，哪怕那是官方。他只信任自己和手中能掌握的力量。

冰刃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江宸渊是那种极度骄傲、控制欲强、且经历了慕紫嫣“失踪”事件后，对“官方”或任何不可控力量抱有深刻戒心的人。

“人各有志。”冰刃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有些路，一个人走，终究太窄。如果有需要，或者改变主意，可以通过老办法留下信号。” 他指的是之前慕紫嫣与江宸渊联系时用过的某种隐秘渠道。

江宸渊目光微闪，不置可否。他忽然又问道：“刚才那些暴徒，你们明明有能力瞬间解决，为什么不动手？因为他们是‘幸存者’？还是……怕暴露什么？”

这个问题带着试探。冰刃小队之前克制使用异能（除了必要时保命），以及他们远超普通精锐的装备和身体素质，江宸渊显然有所察觉。

冰刃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助和侦察，非必要不进行杀伤性行动，尤其是对可能只是被环境逼疯的平民。这是纪律。” 他避开了异能的问题，将原因归结于纪律和任务性质。

江宸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再追问。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他再次看了一眼物流中心的方向，又看了看冰刃身后的雪地车和队员。

“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们也该走了。”江宸渊重新拉上面罩，遮住了大半面容，只留下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冰刃队长，保重。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见到她，告诉她，我一直在找她，也会一直找下去。”

冰刃微微颔首：“保重。”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读懂了彼此未言明的信息：都在为了某个共同在意的人，在不同的道路上艰难前行。一个在明处挣扎求存、积蓄力量、疯狂寻找；一个在暗处执行任务、守护秘密、静待时机。

没有再多言，江宸渊转身，带着他的人，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废墟之后。

冰刃也收回目光，对队员们下令：“任务变更。放弃进入物流中心。搜集外围可用物资，十分钟后撤离。‘夜枭’，扩大扫描范围，确保撤离路线安全。”

“是！”

雪地车再次启动，碾过厚厚的积雪，载着冰刃小队和有限的收获，也载着江宸渊那句沉甸甸的“等她”，驶向归途。风雪依旧，掩埋了足迹，也掩埋了刚才那短暂而充满机锋的对话。冰封的世界，残酷的生存，复杂的算计，以及那份深藏心底、跨越冰雪的牵挂，都在无声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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