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老书吏卡术尔躺在草席上,咳嗽声撕心裂肺。小强(B‘alam)跪坐在一旁,用湿布擦拭老师滚烫的额头,眼中充满了忧虑。窗外,提卡尔城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所笼罩。
“听着,孩子……”卡术尔艰难地抓住小强的手,指甲因用力而发白,“‘蛇之邦’的使者……不是来谈判的,是来挑衅的。他们料定我们内部不稳,不敢应战……”
小强已经听说了。西南边境的“蛇之邦”借口一起边境冲突,派来了一个态度傲慢的使团,要求提卡尔割让一大片富含燧石矿的土地,否则将兵戎相见。朝堂上,年轻贵族们群情激愤,主张立刻开战,而老成持重者则担心仓促应战会陷入被动。
“大王……需要一份回函。”卡术尔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声音更加虚弱,“一份既能维护尊严,又能争取时间的回函。我……我无法执笔了。阿克祭司推荐了你。”
小强的心猛地一跳。他看了一眼老师案头那些散乱的树皮纸,上面是卡术尔试图起草又因体力不支而放弃的草稿,字迹潦草,力不从心。
“我……太年轻了,老师。贵族们不会信任我的文字。”
“信任?”卡术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信任源于力量,而文字……咳咳……文字就有这种力量。它不是记录声音,它是塑造现实。去吧……用你从星辰和古老记忆里学到的东西……去书写提卡尔的命运。”
卡术尔用力将一支黑曜石尖笔塞进小强手中,仿佛传递一项沉重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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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厅内,气氛凝重。豹爪大王眉头紧锁,坐在铺着美洲虎皮的石椅上。两旁分坐着王室成员、高级祭司和军事首领。中间站着“蛇之邦”的三位使者,为首的使者下巴微扬,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
小强被阿克祭司引到厅侧一张小石桌前,桌上已经铺开了处理过的柔软鹿皮纸和研磨好的颜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过分年轻的书写者身上,质疑、好奇、不屑交织在一起。
“蛇之邦”的使者开始宣读他们的“诉求”,言辞充满威胁和侮辱,将边境冲突的责任完全推给提卡尔,并限令在十个日落内做出答复。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军事首领们几乎要拔刀相向。豹爪大王抬手压制住骚动,目光投向小强,沉声道:“书记官,记录下使者的话。然后,起草我们的回复。”
小强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他提起笔,蘸上黑色颜料,手腕沉稳地开始书写。他没有简单地记录对方的狂言,而是用一种极其精准、冷静,甚至略带疏离的笔触,将对方的指控和要求“转译”成一份看似客观的陈述。这种冷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反击。
记录完毕,他抬起头,迎向大王的目光:“陛下,记录已完成。回函的草稿,臣已有腹案。”
“念。”大王言简意赅。
小强没有立刻念出声,而是再次提笔,在新的鹿皮纸上飞快地书写。他一边写,一边用清晰而平稳的语调“读”出回函的内容:
“致‘蛇之邦’尊贵的领主与睿智的议会:
提卡尔之王,‘豹爪’王朝的守护者,于神圣的金星升起之时,收到来自南方邻邦的信函。对于信中提及的边境不幸事件,吾等深表遗憾,并已命公正的祭司前往调查,必将遵循神意与古法,厘清是非曲直……”
开篇的措辞极其规范,甚至带着一丝谦和,这让主战派贵族们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但小强笔锋不停,语调也逐渐转为庄严:
“……然,信中所言‘割让’一事,恕难认同。所述之地,自吾祖‘初升之豹’时代起,便由提卡尔之民开垦、祭祀,其上的界碑刻着太阳神与雨神的徽记,历代盟约皆有明载。贵邦所称之权,不知源于何种未曾示于日月光辉下的凭证?”
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冲突,转而诉诸于历史的权威和文本的证据。他列举了提卡尔对该地区实际管辖的细节,提到了只有双方高层才知晓的古老盟约条款,语气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建立在无可辩驳的事实(或看似事实的叙述)之上。这让对方使者的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最后,小强写下了点睛之笔,语调变得深沉而莫测:
“……提卡尔渴望和平,视邻邦如丛林中共生之树木。然,若有不测之风欲强行折断树枝,亦需思量,是否惊动了树下安卧的美洲虎,以及……其北方眺望的盟友之目光。望贵邦三思,于下一个卡吞周期来临前,给予合乎情理之回复。”
他没有明确提北方有什么盟友,也没有直接威胁,却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这虚张声势的“北方盟友”,结合前面扎实的历史权利主张,构成了一种柔中带刚、留有余地却又暗含警告的复杂信息。
厅内一片寂静。刚才主战最激烈的军事首领也陷入了沉思,他们意识到,这份文书可能比一场仓促的战争更能打击对手。豹爪大王眼中闪过激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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