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和查克躲在红树林的阴影里,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就是预言中来自海上的毁灭者?如今却以如此狼狈、如此脆弱的姿态出现在眼前。
过了很久,渔民的独木舟才歪歪扭扭地返回,船上多了几个… “东西”。
那是几个活着的人。但他们的样子,让所有围观的玛雅人,包括小强和查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的皮肤,真的如同传闻中一样,是一种病态的、死鱼肚子般的苍白,此刻因为浸泡和寒冷,更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灰色。他们脸上覆盖着浓密而卷曲的、如同灌木丛般的毛发(胡须和胸毛),这与玛雅人几乎无须的特征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曾经可能是某种厚重织物的衣服,颜色暗沉,样式古怪。其中一两个人的腰间,甚至还挂着短小的、闪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物件(可能是匕首或短剑的残骸)。
这些就是“苍白之人”!与传说中驾驭神山、手持雷杖的征服者形象相去甚远,他们看起来虚弱、狼狈、奄奄一息。
渔民们将这些幸存者拖上海滩,好奇而畏惧地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幸存者中,只有两三个人还勉强保持着意识,他们蜷缩在沙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苦涩的海水,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身处陌生环境的、极致的恐惧。他们看着周围这些肤色深棕、黑发、面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群,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小强的心脏狂跳着,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还有意识的幸存者。这就是… 毁灭的开端?就是以这种形式降临?
其中一个幸存者,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年轻一些,也有着更为坚定的眼神。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似乎想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玛雅渔民,最后,意外地落在了躲在红树林边缘、气质与普通渔民截然不同的小强身上。
四目相对。
小强的眼中,是千年的沉淀,是文明的审视,是洞悉一切的悲凉与警惕。
而那个年轻幸存者的眼中,则是落难者的惊恐,是文明冲突下的无措,还有一丝… 试图沟通的、绝望的努力。
年轻的幸存者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用极其微弱、带着奇怪口音的声音,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那语言古怪、拗口,充满了小强从未听过的辅音和语调。
那不是玛雅语,不是这片土地上任何已知部落的语言。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小强站在原地,海风吹动他花白的头发,手中的手杖深深陷入沙地。他明白了,预言中的“陌生的漂流者”,已经不再是传闻。他们此刻,就真真切切地躺在面前的沙滩上,脆弱,却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将彻底改变一切的宿命感。
历史的车轮,带着铁与火的冰冷气息,终于碾上了这片古老的土地。而他和查克,成为了这历史性相遇的,沉默的见证者。
海风带着咸腥和一丝未散尽的暴风雨的戾气,吹拂着沙滩上这群沉默对峙的人。玛雅渔民们围成的圈子,既是一种好奇的围观,也是一种本能的防御。他们手中的鱼叉和船桨并未放下,目光在这些苍白、虚弱却又无比陌生的躯体上逡巡,低声交换着充满惊疑的议论。
“看他们的皮肤… 像泡了很久的死鱼…”
“那些毛发… 是恶魔的标记吗?”
“他们从哪里来?那艘巨大的‘怪物船’…”
小强站在红树林的阴影里,仿佛一尊古老的石像,只有那双深陷的、浑浊的眼睛,在剧烈地波动着。预言的文字——“来自咸水之域(指海洋)的、并非由泥土或玉米制成的‘人’”——与眼前这活生生的、喘息着的景象严丝合缝地重叠。没有神魔般的威仪,没有驾驭山峦的从容,只有落难者的狼狈与脆弱。然而,正是这种脆弱,反而让那预言的宿命感变得更加真切,更加… 令人心悸。毁灭,有时并非以雷霆万钧之势降临,而是随着潮水,送来一些看似无害、却携带剧毒的种子。
查克紧紧抓着小强的衣角,小手冰凉。他看看那些蜷缩的苍白躯体,又看看小强凝重如铁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挣扎着坐起的年轻幸存者,似乎察觉到了小强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不再试图向围观的渔民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小强身上。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吐出的音节依旧古怪难懂,但这一次,他的语调中带着更强烈的、试图沟通的恳求,甚至夹杂着一丝绝望的意味。他一边说,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自己,又指向大海的方向,然后做出饮水和吃东西的动作。
他在乞求水和食物。
小强看懂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是村里长老的老渔民,用低沉而缓慢的玛雅语说道:“给他们一点水,还有… 烤熟的鱼。”
长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小强,又看了看那几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最终点了点头,吩咐旁边的人去取。在这个靠海吃饭的朴素社群中,对落难者施以最基本的援手,是一种古老的本能,即便对方形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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