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冲突爆发了…” 信使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仿佛重新经历了那场噩梦,“就在今年… 就在‘圣殿节’的时候… 这些恶魔!这些背信弃义的恶魔!他们… 他们利用我们举行庆典、放下武器的时机,在神庙广场上… 进行了大屠杀!成千上万的祭司、贵族、武士… 手无寸铁… 被他们的‘雷霆棍棒’和锋利的钢铁武器… 像收割玉米一样… 杀死了!鲜血染红了整个广场,流淌成了河!”
大屠杀!广场上的大屠杀!人群死寂一片,只有信使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所有人都被这描述的残酷和规模惊呆了。
“蒙特祖马陛下… 据说… 据说也在混乱中死去了… 有人说他是被恶魔杀害,有人说他是被自己绝望的人民…” 信使终于崩溃,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完了… 特诺奇蒂特兰完了… 伟大的湖中之城在燃烧!在流血!阿兹特克… 阿兹特克帝国… 正在崩塌!”
消息如同最终的判决,轰击在每一个听众的心头。如果说之前关于“苍白之人”的传闻还带着些许不确定性,带着距离感,那么此刻,信使带来的,是一个强大到曾经令玛雅人也感到敬畏的文明的、确凿的、正在进行时的毁灭!
一个拥有数十万人口、宏伟城市、强大军队的帝国,正在被区区几百个“恶魔”以如此残酷和背信弃义的方式摧毁!这消息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惧,远超之前所有沿海传闻的总和!
小强靠在冰冷的矮墙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之前的推测、他的绝望,在此刻得到了最残酷、最直接的印证。科尔特斯的舰队不是孤立的,他们是这支毁灭力量的延伸!他们在海岸线的出现,与墨西哥高原上正在发生的这场帝国崩塌,是同一场征服风暴的两个部分!
特诺奇蒂特兰的陷落(或即将陷落),意味着尤卡坦半岛,这片玛雅世界最后的、分裂的阵地,将失去所有可能的屏障和缓冲。那些摧毁了阿兹特克帝国的“恶魔”,在饱饮了高原的鲜血和黄金之后,他们的目光,必然会转向南方这片同样富饶(在他们眼中)而又更加脆弱的土地。
查克紧紧抓着小强的手臂,小手冰凉。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阿兹特克帝国”或“特诺奇蒂特兰”的具体含义,但他从信使那极致的恐惧和周围人群死一般的寂静中,感受到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已经摧毁了一个遥远的、强大的“别人”,而现在,正朝着他们而来。
聚落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人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绝望。连蒙特祖马和他的帝国都无法抵挡,他们这些分散的、弱小的玛雅村落和城邦,又能做什么?
小强缓缓地抬起头,望向西方,那是墨西哥高原的方向,也是特诺奇蒂特兰燃烧的方向。他仿佛能看到冲天的火光,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火枪轰鸣和垂死者的哀嚎,能闻到随风飘来的、混合着硝烟、鲜血和神庙焚毁焦糊味的、文明终结的气息。
蒙特祖马的使者,带来的不是求救的信件,而是文明的讣告。这讣告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也预示着另一个时代——属于钢铁、火焰、十字架和无边绝望的时代——即将降临在每一个玛雅人的头上。
他拉起查克,没有再听下去。已经不需要再听更多细节了。结局已经写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最后的、短暂的寂静里,等待那最终的脚步声,踏碎他们脚下这片,祖先世代生息的土地。
信使崩溃的嚎哭,像最后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聚落人群中激起的不是更大的波澜,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死寂。那哭声仿佛抽走了所有人最后一丝力气和侥幸,留下的是赤裸裸的、无处可逃的绝望。人们不再议论,不再惊呼,只是呆呆地站着或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或者茫然地相互对视,仿佛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这噩耗是虚假的证据,却只看到了同样惨白的、写满恐惧的脸。
小强拉着查克,如同两缕游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片被绝望冻结的广场。他没有力气走远,只是在聚落边缘找到了一处被遗弃的、半塌的储存盐坯的草棚,勉强栖身。
草棚里弥漫着陈年盐粒和霉烂草叶的混合气味,阴冷而窒闷。小强靠坐在斑驳的土墙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震碎,喉头涌上的腥甜气息越来越浓。查克默默地用找到的一个破陶罐,从附近一条浑浊的小溪里取了点水,递到小强嘴边。
小强没有喝水,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信使带来的、来自西方的恐怖消息之中。这消息,像一把无比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预言的、传闻的、以及他自身千年阅历所积累的疑惧之门,并将它们串联成一个完整而黑暗的链条。
技术的碾压: 信使描述的“雷霆棍棒”(火枪)和“钢铁武器”,与他在海岸边看到的舰队、听闻的俘虏携带的残骸,完全对应。这不是偶然的技术优势,这是一个文明在物质层面上的全面超越。玛雅人最锋利的黑曜石刀,在对方制式的钢铁刀剑面前,恐怕如同孩童的玩具。而那种能在远处就将人“打成碎片”的火器,更是彻底颠覆了玛雅人基于近身搏斗和投射武器的战争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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