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你如今大了,有了功名(童生),心思也活络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倒像是管不得你了?”
“母亲言重了,儿子不敢。” 宝玉心中警铃大作,姿态放得更低。
“不敢?” 王夫人冷笑一声,拿起一本账册,“啪”地一声摔在宝玉面前的小几上,“那你给我说说!怡红院这半年来,从官中支取的月例、份例、炭火灯油,拢共不过一百八十两!你院里上下十几口人嚼用,加上你拜师读书的束修、林丫头那流水般的药钱…这点银子,够做什么?!”
她猛地又拿起另一本册子(显然是周瑞家暗中记录的怡红院采买):“再看看这个!光这一个月,你院里小厮出府采买笔墨纸张、零碎物品,就不下十次!花费…哼!茗烟今日一早去西市回春堂,一次就抓了价值不下二百两的药材!你告诉我,这些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周瑞家的适时地插嘴,阴阳怪气:“二爷,不是奴婢多嘴。这账…它实在对不上啊!府里如今艰难,各房都紧巴巴的,偏您怡红院…这银子花得跟淌海水似的!太太也是怕您年纪小,被人哄骗了去,或是…走了什么歪路,坏了祖宗清名啊!”
诛心之论!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宝玉的钱来路不正!
宝玉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双拳在袖中紧握!他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速运转。承认汇通号?那是自寻死路!推到贾母或黛玉身上?更会连累她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惊慌失措的小丫头连滚爬爬地冲进了荣禧堂,带着哭腔喊道:“太太!太太不好了!叶…叶神医!叶神医在给老太太请平安脉的时候,突然…突然晕倒了!人事不省!老太太也吓着了!”
“什么?!” 王夫人和宝玉同时惊呼出声!叶神医病倒?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王夫人也顾不得查账了,毕竟叶神医是贾母信重的人,她立刻起身:“快!快请太医!抬到厢房去!” 荣禧堂瞬间乱成一团。
宝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暂时忘了账目危机,下意识地跟着众人涌向安置叶神医的厢房。他心里还记挂着黛玉的药,叶神医若有个三长两短,黛玉后续的调理谁来接手?
太医很快被请来,一番诊治后,摇头叹息道:“叶先生这是积劳成疾,加上年事已高,邪风入体,引发了急症(可能是中风前兆或严重风寒)。需得静养,不能再劳神费心了。至于何时能醒…要看天意了。”
叶神医的倒下,如同抽走了贾府最后一根健康的支柱,更让黛玉的后续治疗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宝玉忧心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愁云惨雾笼罩荣国府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降临在宝玉面前。
傍晚时分,怡红院大门被拍得震天响。麝月开门一看,只见一对衣衫褴褛、满面泪痕的老夫妇,搀扶着一个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少年,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前!
“求二爷救命!求二爷救救我儿吧!” 老妇人哭嚎着,声音凄厉绝望,“我们听街坊说…说二爷仁心妙手,能起死回生!求您发发慈悲!我们…我们实在请不起大夫了!我儿…我儿快不行了!”
宝玉闻声出来,看到那少年腹部高高隆起,面色青黑,牙关紧咬,已是弥留之态!他心头剧震!这症状…他曾在叶神医的医案笔记中见过类似的描述!是极为凶险的“肠痈”(急性阑尾炎)!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快!抬进来!” 宝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指挥麝月、袭人帮忙。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什么账目危机,什么王府窥伺,都被这鲜活的生命垂危压了下去!
将少年安置在厢房榻上,宝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飞快地回忆叶神医的教导和医书上的记载。肠痈急症,需通腑泄热,破瘀排脓!他立刻口述方剂:“快!取生大黄五钱,牡丹皮三钱,桃仁三钱,冬瓜子一两,芒硝三钱(冲服)!速去抓药煎熬!要快!”
袭人等人虽惊疑不定,但见宝玉神色决绝,不敢怠慢,立刻分头行动。所幸所需药材都是常见之物,怡红院因黛玉之故,常备药库中竟都有存货!
药很快煎好,由紫鹃小心地给那昏迷的少年灌了下去。宝玉守在榻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少年的反应,心中默默祈祷。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众人几乎绝望时,那少年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猛地呕出大量腥臭的秽物!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腹泻!
秽物排尽后,少年腹部的鼓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青黑的脸色也渐渐回转,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活了!我儿活了!” 老夫妇扑到榻前,看着儿子死里逃生,喜极而泣,对着宝玉砰砰磕头,“多谢二爷救命之恩!多谢二爷再生之德!您就是活菩萨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贾府内外!“宝二爷仁心妙手,起死回生!” 的赞誉不胫而走。这赞誉,与贾府其他主子们的恶名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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