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的“持正”墨端供于书房多宝格最显眼处,乌玉般的墨身隐隐流转着紫金光泽,无声地诉说着皇恩与期许。
贾府上下,因这场风波平息和御赐嘉奖,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轻松与喜气。
时值深秋,天高云淡,金风送爽,庭院中几株高大的银杏树披上了耀眼的金装,片片落叶如同碎金铺地,映衬着朱栏画栋,更显府邸的宁静与底蕴。
这日宝玉下朝归家,刚踏入二门,便见袭人已捧着家常的软缎外袍候在那里。她动作轻柔地替宝玉解下朝服,换上舒适的便装,口中温言道:“二爷辛苦了,奶奶吩咐小厨房炖了您爱吃的火腿鲜笋汤,火候正好。”
宝玉点头,眉宇间因朝中琐事带来的些许沉郁,在踏入这熟悉温暖的院落时便消散了大半。他信步走向与黛玉共居的东跨院,刚至廊下,便闻得一股清冽茶香。
掀帘进去,只见晴雯正捧着一个定窑白瓷盖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临窗的炕几上,嘴里还嘟囔着:“刚沏好的六安瓜片,紫鹃姐姐盯着火候呢,半点不敢差,二爷快尝尝!”
黛玉正坐在炕边,就着明亮的天光翻看一本诗集,闻声抬眸,见宝玉进来,唇角自然漾开笑意:“回来了?今日案牍可还繁重?” 她问得含蓄,眼神却关切。
宝玉心中一暖,挨着她坐下,接过晴雯奉上的茶,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汤熨帖了肺腑,只简单道:“还好,都是些常例。” 有些风雨,他愿独自挡在府门之外,只将这份安宁留给她。
晚膳时分,王夫人心中欢喜,便命人在正房花厅摆了一桌精致的家宴。厅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贾政端坐主位,难得卸下了平日的严肃,眉宇间带着一丝闲适。王夫人看着下首并肩而坐的宝玉和黛玉,眼中是掩不住的欣慰与满足。
探春今日兴致颇高,正说着一桩大观园里的趣事,引得众人莞尔。她言语爽利,神采飞扬,为家宴增添了不少生气。
“兰儿,” 贾政目光转向坐在下首的贾兰,语气温和却带着考校之意,“近日《孟子·尽心》篇读得如何?‘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一句,当作何解?”
贾兰立刻放下筷子,挺直腰背,恭敬答道:“回祖父,孙儿以为,此句讲求的是反躬自省,穷尽己心以明察自身本性。唯有洞悉本性,方能知晓天命,是为修身立命之本。” 他声音清朗,条理清晰,虽带少年稚气,却已显沉稳。
贾政捻须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嗯,解其大意,尚可。然‘知性’乃大学问,非一日之功,需时时体察,不可懈怠。”
“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贾兰恭敬应下。王夫人看着孙儿如此知礼上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让丫鬟给贾兰布菜。
黛玉含笑看着这一幕,又见宝玉目光温和地落在贾兰身上,带着鼓励。她心中亦感欣慰,兰儿是贾府未来的希望,见他如此勤勉懂事,长辈们的心血便没有白费。
席间气氛融洽,黛玉见时机恰好,便放下银箸,向王夫人和贾政温言禀道:“父亲、母亲,近日西山云栖的庄子上报了秋收账目。
托赖天时人和,今年新引种的‘江南晚稻’收成比往年增了两成有余,米质也更为上乘。城东‘云栖阁’与苏杭新式工坊合作,引入了一批精巧的竹编、漆器,因样式新颖雅致,颇受京中官眷喜爱,铺子收益也较往年丰厚。”
王夫人闻言,喜上眉梢:“阿弥陀佛,这都是你用心经营之功!咱们府上产业交给你,再妥当不过了。”
贾政也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黛玉接着道:“府中用度一向宽裕,既有此盈余,媳妇想着,不若取其中一部分,做些实在的用处。”
“哦?你且说说。” 王夫人饶有兴致。
“其一,” 黛玉声音清越,条理分明,“府中藏书楼年久,有些地方需得修缮,且近年来新出的经史子集、地方志书不少,也该添置一些。读书明理,亦是家族根本。”
“好!此乃正理!” 贾政立刻赞同,“藏书楼乃家学渊源之地,修缮添书,正当其时!”
黛玉含笑点头,继续道:“其二,府中丫鬟、小厮、婆子们,一年到头辛苦伺候,尽心尽力。媳妇想着,从盈余中拨出一笔,将大伙儿四季的衣裳份例略作提升,年节的赏封也添厚两分。
虽是小事,也是主家的一份心意。”
此言一出,侍立在一旁布菜的袭人、晴雯等丫鬟,虽不敢形于色,眼中却都掠过一丝真切的欢喜。连花厅外伺候的小丫头们,也隐约听到了风声,互相交换着欣喜的眼神。
奶奶体恤下人,是阖府皆知的事情。
王夫人更是连连点头:“很是,很是!你虑得周全。主仆一场,自当恩义相待。此事就依你。”
“多谢母亲。” 黛玉微笑应下。她这番安排,既顾及了家族文化传承的根本,又惠及了府中上下人等,既显持家之能,更见仁厚之心。
晴雯忍不住悄悄碰了碰袭人的胳膊,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袭人稳重些,只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位当家奶奶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家宴在和谐温馨的气氛中继续。窗外,秋月如霜,清辉洒满庭院。
厅内,烛光摇曳,笑语晏晏。宝玉看着身旁从容优雅、将府务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妻子,看着父亲舒展的眉头,母亲满足的笑容,探春的活泼,贾兰的恭谨,还有丫鬟们眼底的欢喜,心中一片安宁与温暖。
这府邸的祥和与底蕴,是他在外搏击风浪时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心中最想守护的灯火。他悄悄在桌下握住了黛玉的手,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黛玉回眸,与他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喜欢红楼梦重生请大家收藏:(www.zuiaixs.net)红楼梦重生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