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年关封印在即,吏部上下弥漫着一种归心似箭的躁动与忙碌。贾宝玉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年终结案文书中,正依据“限时办结”簿的登记,加紧复核最后一批卷宗。
窗外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窗棂,莫名地让人心头添了几分不安。
书吏王诚抱着一摞新送达的文书进来,放在宝玉案头最显眼处:“贾大人,这是刚送来的几份陈年复核,按流程需在封印前初步过目。”
宝玉“嗯”了一声,头也未抬,继续批阅手中的一份丁忧起复文书。待处理完手头事,他习惯性地拿起最上面那份新卷宗。当目光触及封面那行字时,他瞳孔骤然收缩!
“天佑七年,河西平叛军功核验疑案(复核)”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河西军功案…这个名字他隐约听父亲贾政提过,乃一桩涉及军功冒领、杀良充功的悬案,当年震动朝野,最终却因证据不足、牵扯甚广而不了了之,成为一桩禁忌!此等陈年积案,为何会在此刻、以“复核”名义送到他这考功司员外郎的案头?
他强压下心头惊悸,翻开卷宗。内里“证据”看似翔实:几份残缺的阵亡士卒名册与抚恤发放记录的矛盾、一份语焉不详的斥候密报影本、几份当时低级军官相互矛盾的证词抄件…所有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巧妙编织,最终都隐隐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威国公李桓!暗示这位功勋彪炳、性情暴烈的三朝元老,当年为提携子侄或心腹,可能默许甚至纵容了冒功行为!
宝玉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精通律例,深知这份卷宗被“加工”得何其阴毒!表面看,证据链残缺,无法定论,但那些指向性极强的暗示,如同淬毒的暗箭。
若他依循自己推行的“持正”原则和“必查实绩”新规,对此案提出质疑、要求深入调查或移交三法司,便等于亲手点燃了指向威国公的炸药引信!
以李桓那刚烈如火、睚眦必报的性子,及其在军中庞大的势力,必将视他为居心叵测、构陷元勋的奸佞小人!届时,滔天怒火将瞬间将他、甚至将支持他的忠顺王,一并吞噬!皇帝面对这位功勋卓着的老臣之怒,也极可能被迫弃车保帅。
可若他视而不见,压下此案,则等于自毁长城!他辛苦建立的“持正”人设、推行的考课新规、流程革新,将瞬间崩塌,沦为笑柄!北静王党羽更会抓住此点,大肆攻击他“徇私枉法”、“欺世盗名”!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宝玉深陷卷宗带来的惊涛骇浪时,另一场风暴已如瘟疫般席卷了整个京城,并狠狠冲击着宁荣后街的贾府!
朝堂弹劾,声浪汹汹: 都察院御史郭怀章的弹劾奏折如同引信,点燃了朝堂。数名依附北静王的御史言官纷纷上本附议,言辞愈发激烈尖锐,直指宝玉“年少轻狂,擅改祖制”、“借革新之名,行朋党之实”、“苛待同僚,阻塞贤路”,更将矛头隐隐指向其背后的忠顺王“纵容属僚,扰乱朝纲”!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支持宝玉的清流一时也难以辩驳。
市井流言,恶毒如刀: 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流言蜚语已发酵成滔天浊浪:
“贾宝玉那小子,就是个活阎王!专靠整人往上爬!听说吏部被他弄得鸡飞狗跳,多少好官被他卡着升不了迁!”
“嘿,你知道贾府的钱哪来的吗?他那个媳妇林氏,厉害着呢!西山那些产业,听说原主家都…啧啧,不好说啊!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把持那么大家业,能干净?”
“听说贾府过年那排场,用的器物、挂的灯笼,啧啧,比宫里娘娘用的还讲究!这不是僭越是什么?”
“御史老爷都参了!说他们夫妻俩把持吏部,图谋不轨呢!我看啊,离抄家不远了!”
府门受扰,人心惶惶: 恶意的流言如同毒雾,无孔不入地侵入贾府。府门外,开始出现一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闲汉。
门房林之孝几次沉着脸驱赶,却挡不住那无形的压力。府内,下人们虽不敢明言,但眼神中已带上了惊疑与不安。袭人从外面采买年货回来,脸色煞白,低声向紫鹃诉说听到的污言秽语。
晴雯气得柳眉倒竖,差点要冲出去理论,被紫鹃死死拉住:“好妹妹,这会子出去,不是更给人添话柄吗?”
花厅内,气氛凝重。
王夫人脸色苍白,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口中喃喃念佛,眼中满是惊惶:“这…这可如何是好?瑛儿在部里…府外又…” 贾政面色铁青,负手在厅中踱步,眉头紧锁,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御史弹劾、僭越流言,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一个家族万劫不复!
黛玉端坐主位,一身素雅的月白袄裙,神色却异常沉静。她面前摊着林忠紧急搜集来的几份誊抄的弹劾奏折摘要和市井流言汇总。她目光清冷,迅速扫过那些恶毒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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