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全是惊恐:“来了!唐军!唐军的骑兵追上来了!离我们不到五里!”
“什么?!”
“这么快!”
“天亡我也!”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临时营地里蔓延开来。残存的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有人试图拿起武器,有人则直接瘫软在地,更多的人目光游移,看向了仍躺在草堆里的黄巢。
尚让、王璠等人也脸色煞白,齐刷刷地看向黄巢,等待他的决断。是战?是逃?还是……降?
投降?黄巢脑海里闪过唐廷对待反贼的一贯手段——凌迟,车裂,传首四方。绝无可能!
逃跑?凭这群饥疲交加、士气崩溃的残兵,能跑得过精锐骑兵?最终只会被一一猎杀。
唯一的生路,就是战!
可怎么战?用这不足八百的败兵,去对抗养精蓄锐、装备精良的唐朝正规骑兵?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伴随着痛楚,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和思维在疯狂涌动。军事组织学,心理学,甚至物理学……无数信息流冲刷着他的意识。
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身体虚弱得厉害,视野都在晃动。但他强迫自己站直,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慌乱的人群。他必须稳住,他必须是他们的主心骨!
“尚让!”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尚让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扶我上那边的高坡!”黄巢指着营地边缘一处稍高的土丘。
在尚让的搀扶下,黄巢艰难地登上土丘。下方,是密密麻麻、惊慌失措的面孔,不到八百人,挤在这片狭小的荒滩上,如同待宰的羔羊。
风吹起他散乱的头发,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却莫名地给了下面的人一丝奇异的镇定感。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压过了哭喊和骚动:
“弟兄们!”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高坡上那个浑身浴血、似乎随时会倒下,却又顽强站立的身影。
“我知道,你们怕了!我也怕!”黄巢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怕死,怕被唐军的铁蹄踏成肉泥,怕家里的爹娘妻儿再也等不到我们回去!”
这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不少人的眼眶红了,恐惧之外,又多了一份悲戚。
“但是!”黄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狠厉,“怕,有用吗?!”
“我们跪下来求饶,那些官老爷,那些节度使,就会放过我们吗?!”他伸手指着远处,仿佛已经看到了滚滚而来的烟尘,“看看我们脚下的土地!看看我们身上的伤痕!从跟着我黄巢举起这杆旗开始,我们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他自问自答,声如裂帛,“从我们吃不饱饭,活不下去,拿起刀枪的那一天起,就他妈没有退路了!”
人群安静下来,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抽泣。
“唐军来了,不到五里!他们是精锐,是骑兵!我们呢?我们是残兵,是败卒!我们跑不过他们的四条腿马腿!”
“那怎么办?等死吗?!”有人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等死?”黄巢狞笑一声,配合他额角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老子从贩私盐那天起,就没想过要窝窝囊囊地死!今天,他们想要老子的命,想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绝望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让他们来拿!但是,得用他们的命来换!”
“弟兄们,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我们是人,是活不下去才造反的人!我们手里的刀,不是烧火棍!”
“唐军以为我们吓破了胆,以为我们可以随意屠戮!他们骄狂,他们轻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黄巢猛地抽出尚让腰间的佩刀,尽管手臂因为虚弱而在颤抖,但他还是将刀高高举起,指向天空,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想活命的,就跟老子站稳了!”
“记住,我们无路可退!身后,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也可能是我们的功成名就之所!”
“拿起你们的武器,跟着我——”
“杀出一条血路!”
短暂的寂静之后,如同一点火星落入滚油,尚让第一个反应过来,赤红着眼睛,举刀狂吼:“跟随大将军!杀!”
“杀!杀!杀!”
求生的欲望被彻底点燃,残存的血气被激发出来,近八百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先前涣散的军心,在这一刻,被黄巢以决绝的姿态,强行凝聚了起来!
黄巢看着下方重新燃起斗志(或者说陷入绝境疯狂)的士兵,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豪言壮语只能提振一时士气,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五里地,对于骑兵而言,转瞬即至。
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和腐臭的空气,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现代军事组织,阵地防御,心理战……无数念头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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