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未熄，肉香犹在。

那浓郁、温暖、带着致命诱惑力的气味，如同最细腻的粉尘，渗透进天际公寓每一道裂缝，每一个通风口，钻入每一个幸存者藏身的角落，也钻入了他们干涸的心田。

21楼，孙浩的巢穴。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下了一大口唾沫，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没有人嘲笑，因为所有人的喉结都在不受控制地滚动。他们面前摆着的，是好不容易找来的、已经有些变味的面包屑和半瓶浑浊的雨水。就在几分钟前，这还能勉强果腹，但现在，与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烤肉香气相比，这些东西简直如同泥沙般难以下咽。

“妈的……妈的！妈的！”孙浩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赤红，像一头被刺激到的公牛。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滋啦”的声响，鼻腔里充斥着那勾魂摄魄的肉香。这种感官上的直接刺激，比任何关于物资丰富的传言都更具冲击力，更让他无法忍受。

“浩哥……咱们……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刀疤脸手下喘着粗气，拳头紧握，“他们在上面大吃大喝，咱们在下面吃这猪食都不如的东西！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对！咽不下去！”其他人也纷纷低吼起来，饥饿和嫉妒像毒火一样烧掉了他们对林墨的些许恐惧。之前破坏管道失败的阴影，在这最原始的欲望冲击下，似乎也淡了一些。

孙浩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手下们已经被这香气逼到了疯狂的边缘，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香气，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烫着他的尊严和理智。

“林墨……这是你自找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只剩下贪婪和暴戾，“你想炫耀？好！老子就让你知道，炫耀的代价！”

19楼，相对克制的氛围也被打破。

老周默默地收起了没吃完的半块压缩饼干，叹了口气。他身边的妻子周嫂，眼神有些发直，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连之前最能保持冷静的老刘头，此刻也沉默不语，拿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那香气无孔不入，不断撩拨着他们本就脆弱的神经。坚守、谨慎、观望……这些理性的词汇在如此直接的感官诱惑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刘叔……他们……他们真的还有肉吃啊……”一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颤抖和渴望。

老刘头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中那残存的香味，仿佛想借此填补胃里的空虚。他知道，20楼此举，无异于向整个大楼投下了一颗欲望的炸弹。平静，将被彻底打破了。

更低楼层，绝望的深渊。

张倩像着了魔一样，扒在通风口，拼命地呼吸着那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烤肉气味。每多闻一下，她胃里的饥饿感就灼热一分，对林墨的怨恨也更深一层。

“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张倩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他在向我炫耀！向所有人炫耀！这个混蛋！人渣！” 她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背叛和伤害对方，只觉得林墨此刻的“享受”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和折磨。

赵虎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再咆哮，但那压抑的怒火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那香气让他回忆起了末世前灯红酒绿的生活，与眼下这老鼠般的处境形成了惨烈的对比。而带来这对比的，偏偏是他最看不起的林墨！

“不能再等了……”赵虎嘶哑地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狠绝，“必须尽快动手！无论如何，要把他的东西抢过来！”

20楼，安全屋内。

林墨和苏沐晴安静地吃完了简单的烤肉晚餐。炭火已被小心熄灭，但空气中残留的香气依旧浓郁。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强烈。”苏沐晴擦拭着嘴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整栋大楼的“气场”都因为这一顿烤肉而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渴望、嫉妒、怨恨和疯狂的躁动。

林墨走到观察孔前，望着楼下黑暗中那些似乎比以往更加躁动不安的黑影，以及更高楼层那些窗户后隐约闪烁的、如同饿狼般的光芒。

“欲望已经被点燃了。”他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接下来，就看这把火，会先烧向哪里。”

他成功地，用几片烤肉，一根引信，点燃了压抑在所有幸存者心底最深处的、名为“贪婪”的火山。

而这火山喷发带来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冲击与考验。人性的底线，将在极致的欲望面前，接受最残酷的拷问。

风暴，已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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