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漫过窗棂时,苏月见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未被覆盖的旧雪。
她垂眸看了眼腕间新系的红绳——是小杏儿今早用染病的手编的,说“姐姐戴这个,巡夜就不冷了”。
指腹蹭过绳结,她加快脚步拐进后巷,青灰色砖墙上“工政司禁地”的朱漆木牌在风里晃出吱呀声。
门闩是用细铁丝挑开的,动作比她十三岁第一次撬相府金库时还轻。
屋内霉味混着松烟墨的腥气扑面而来,她摸黑走到土炕前,匕首尖刚抵住草席边缘,指尖忽然顿住——三天前她在席下暗格藏了密写药水,此刻草席的褶皱里却多了半枚脚印,纹路是玄鸟卫特供的冰蚕靴。
“果然。”她低笑一声,刀刃猛地划开草席。
暗格里的青铜小瓶和淬毒匕首还在,瓶身却沾着极淡的檀香——白鸦惯用的沉水香。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苏月见旋身时匕首已抵在喉间,却见檐角立着个裹黑氅的身影,面巾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睛,腕间银铃随着弩机上弦轻响:“苏十二,第三次延误密报。”
弩箭的寒光正对着三十步外的帐篷——小杏儿咳得睡不着,此刻该裹着她送的棉被,在炉边数炭粒。
苏月见的指尖掐进掌心,密写药水的瓶子在袖中硌得生疼。
“玄鸟卫律,任务失败三次,诛九族。”白鸦的声音像冰锥戳进耳膜,“包括你新认的‘妹妹’。”
匕首当啷落地。
苏月见看着对方抽出牛筋绳,腕骨被勒得发白时,忽然想起昨夜夏启替她理碎发的温度。
那时他说“怕这世上多一个棋子”,可现在她才明白——棋子的命,从来由执棋人定。
废弃矿洞的风灌进领口时,苏月见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白鸦点燃火折子,岩壁上的水渍映出个青铜匣,匣盖掀开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是...密录。
画面里夏启半倚案几,温知语捧着卷图纸,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影:“电磁干扰装置需在三日后完成,赤沙渊的仿制进度...让霍岩的人再加把力。”温知语欲言又止:“可苏姑娘那边...”“她的作用已经够了。”夏启端起茶盏,“等玄鸟卫收网,启阳的防线就能再紧一层。”
“如何?”白鸦的指节叩在匣上,“你以为他给你客卿铜令是真心?不过是借你引玄鸟卫入瓮。”
苏月见盯着岩壁上跳动的火光,喉咙像塞了团浸了冰水的棉絮。
她想起昨夜撕碎的密信,想起小杏儿往她手里塞的烤红薯,想起夏启说“能让你不用写假话”时,眼底那点像星火的光。
“说话。”白鸦的匕首抵住她后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指认他通敌,我保你全家平安。”
她忽然笑了。
笑声撞在岩壁上,惊得几只寒鸦扑棱着飞出去。
“白鸦大人。”她侧过脸,睫毛上凝着的霜花簌簌落下,“您说...如果我现在喊救命,外面那些巡夜的边军,是会先砍了您,还是先救我?”
洞外忽然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
夏启捏着系统面板的手微微发紧。
屏幕上苏月见的定位红点已静止两时辰又十七分,最后位置停在城北废矿——那是三个月前他让温知语标注的“危险区域”,因地下有磁铁矿脉干扰信号,系统定位都时常失灵。
“温参事。”他推开总参议室的门,案头的炭盆噼啪炸响,“调阅近三日所有出入废矿的人。”
温知语正伏在舆图前,发梢沾着墨汁:“已查过。昨夜寅时,有辆蒙布的骡车进过矿洞,车夫穿玄鸟卫冰蚕靴。”她推过张纸,“黑炭在矿洞外嗅出了苏姑娘的香粉味——是她前日在香粉坊调的‘松雪’。”
夏启的拇指摩挲着桌角的铜令。
那是他亲手刻的,龙纹里嵌了粒极小的磁石,与系统的定位芯片相连。
“传卜瞎子。”他抬眼时目光如刀,“让他对外说,地母显灵,今夜降雷罚于背信之人。”
温知语一怔:“您是要...”
“百姓信地主,”夏启扯过披风搭在臂弯,“雷罚之下,没人敢靠近矿洞。”他走到门口又顿住,“让霍岩的人在十里外候着——但不许动。”
子时的雪下得更密了。
夏启提着马灯站在矿洞前,灯芯被风扯得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洞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接着是白鸦的冷笑:“七皇子倒有胆。”
马灯的光映出洞口的人影。
夏启望着黑暗里那点寒芒——是弩箭的锋刃,正对着他心口。
马灯的光晕在雪地里晕出暖黄的圆,夏启的影子被拉得歪斜,覆在白鸦脚边。
他拇指摩挲着龙纹铜令,指腹下磁石的凉意与掌心的温度相抵——这枚铜令里嵌着的不只是系统定位芯片,更是他昨夜让温知语连夜调配的引火硝粉,随灯油渗透进灯芯。
“七殿下好胆色。”白鸦的弩机微微下压,箭头却始终锁着苏月见的后心,“可你知不知道,她曾亲手毒杀三十七名南境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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