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见走到他身侧,嘴角勾着笑:殿下这招,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太子查咱们的人,咱们就掀他的底。
不止。夏启望着远处冒烟的水泥厂,蒸汽混着雪雾升上天空,影官榜不是僭越,是替陛下清淤。
等玉衡司倒了,天下人就明白——谁在真刀真枪反腐,谁在借反腐弄权。
他转身时,晨光穿透云层,照得启城的青瓦白墙发亮。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是阿离带着启明使者的孩子们在打雪仗。
夏启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落在肩头的雪:这天下,该换个活法了。温知语望着夏启被晨光镀亮的侧脸,喉间忽然泛起热意。
他说这天下该换个活法时,眼尾的弧度像极了三年前在废土上画水泥配方图的模样——那时他蹲在冻土边,用树枝在雪地上勾线条,说等烧出第一窑水泥,咱们就能盖冬暖夏凉的屋子。
如今他站在启城城头说换活法,她才懂,当年雪地上的线条不是水泥,是撬动整个天下的杠杆。
温参议?苏月见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促狭,您这眼神,倒像要把殿下的脸看出朵花来。
温知语耳尖微烫,转身时正撞上周七抱着漆盒匆匆走来。
老账房的铜框眼镜蒙着层薄雾,显然是从冰天雪地里一路跑过来的:殿下!
那本从飞骑卫尸体上扒的蜡丸密码本,小的照着东宫密文格式,仿了封给赵德全的信——他掀开漆盒,露出半卷旧绢帛,边角还沾着老鼠啃过的碎痕,用了您说的密陀僧药水,得拿酒气熏才能显字。
小的让人埋在东宫别院后墙的鼠洞里了。
夏启接过绢帛,指尖抚过那些用特殊手法做旧的折痕:赵德全是太子身边管着暗桩的掌印太监,这封信要他初七夜烧档案,事后升掌印——他抬眼时眸中闪过锐光,大理寺搜查东宫别院时,定会顺着鼠洞翻出这东西。
到时候赵德全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为何密信会藏在自家墙根。
周七搓了搓手,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小的还让外情司往长安酒肆散布消息,说赵公公最近总盯着更漏看时辰——他压低声音,您说要让天下人都看见太子的是怎么个清法,小的琢磨着,先让这老太监的狐狸尾巴露半截。
做得好。夏启将绢帛放回漆盒,等大理寺的人到了别院,你让外情司的细作混在围观百姓里,把鼠洞藏密信的热闹喊得响些。
话音未落,议政殿内传来沉山的粗嗓门:温参议!
您要的章程草稿,末将让人把笔墨都磨好了!
温知语应了声,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走向殿内的书案,案上已铺好雪浪笺,笔洗里的水结着薄冰。
她执起狼毫,笔尖在砚台里浸了浸,忽然顿住——三日前夏启说要立规矩时,她还在想该如何界定与,此刻看着窗外阿离带着孩子们堆的雪人(雪人的围巾是启城织坊新出的靛蓝布),忽然有了主意。
笔锋落下时力道极重:凡未经都察院备案之侦缉行为,皆属违制。她蘸了蘸墨,又补一句,纵有上峰手令,无御批者,同罪。写完这两句,她抬头看向夏启:殿下,这章程要抄送九卿,得让他们自己品——太子的玉衡司,可曾在都察院备过案?
夏启走过来,目光扫过纸页:再加一条,侦缉所得罪证,须有三人以上见证方为有效他指节敲了敲三人见证四个字,阿离这样的苦主,以后就是最好的证人。
温知语笔下的墨痕微颤。
她忽然明白,夏启要的不只是扳倒太子,是要把从见不得光的阴沟里拽出来,钉在万民眼前。
就像当年在废土上,他烧水泥不是为了盖房子,是为了让百姓知道,只要肯干,冻土也能长出砖。
第七日黄昏来得极快。启城的雪停了,天空像块洗过的青石板。
沉山正带着玄甲骑在演武场练刀,忽听门房来报:启禀将军,东市巷口有个老太监跪着,说要见殿下!
夏启正在查看新到的蒸汽机图纸,闻言放下圆规:带他去别院正厅,让阿离煮碗热汤面——他顿了顿,再让苏月见带五个暗卫守在巷口。
等夏启赶到别院时,正厅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老太监跪在青砖地上,膝盖压着的棉絮已浸透雪水,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冰碴。
他抬头时,夏启看见他眼角有块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太子府处置犯事奴才的标记。
奴才陈福海,原是东宫掌灯的。老太监的声音像破风箱,前日听说大理寺审了赵德全,奴才就知道...就知道太子护不住玉衡司了。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尚书房夹壁里的名册,记着丙字组三年的行动——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瓦片轻响。
沉山猛地转身,腰间横刀出鞘半寸:弓手!
上屋!
夏启按住他手腕,目光扫向窗外。
巷口的槐树后闪过几道黑影,其中一人腰间挂着鎏金鱼符——是太子府的内卫。
护陈公公入内室。夏启声音冷静,放箭。
弦响的瞬间,黑影们像受惊的夜猫子般窜上房梁,眨眼消失在暮色里。
陈福海攥着油布包的手直抖:他们...他们要灭口...
在启城,没人能灭口。夏启蹲下身,与他平视,陈公公,您且把油布包给我。
等明日大理寺的人来了,我让他们听您说个明白。
陈福海喉头动了动,将油布包塞进夏启掌心。
夏启展开时,泛黄的纸卷上密密麻麻写着人名、日期、地点,最后一页还贴着张血手印——是某个被灭口的苦主按的。
你们查我,查到了皮毛;我掀你,要掀到根上。夏启将纸卷递给温知语,目光扫过她眼底的震颤,今晚辛苦温参议了,把这些内容整理出来,明早我要见分晓。
温知语接过纸卷时,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水渍——不知是陈福海的泪,还是雪水。
她低头翻到第二页,忽然顿住。
那上面赫然写着暗桩渗透六部细则,再往下,是二字的朱批。
窗外的暮色渐浓,启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温知语望着案头的纸卷,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
一更天了,她想,等整理完这卷名册,或许能看见二更天的月亮——那月亮底下,该照见些从前照不见的东西了。
喜欢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请大家收藏:(www.zuiaixs.net)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