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大夏王朝的最高学府,曾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殿堂。
然而,随着春闱日近,这片圣地却被一股诡谲的暗流所笼罩。
“温参议,这是近半月来,我们从启明使者和外情司暗线处汇总的第三份同类报告。”总参议室内,铁账房周七将一叠卷宗轻轻推到温知语面前,面色凝重,“超过十五名国子监的寒门学子,通过不同渠道反映,他们耗费心血做的模拟考题,竟与京城几家收费高昂的权贵私塾月考题一模一样,甚至连题目顺序都未曾更改。”
温知语纤长的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敲击,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不是巧合,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试探。
“正土清籍”动摇了旧势力的根基,土地财政被夏启牢牢攥在手里。
如今,他们便将最后的希望押注在了科举上。
只要能通过舞弊,将自己的人源源不断地送入朝堂,占据官位,就有翻盘的可能。
教育特权,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堡垒。
“王爷的意思呢?”温知语抬眸问道。
周七压低了声音:“王爷说,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他让我们先拟个章程出来。”
“直接插手科举,会招致满朝非议,说王爷的手伸得太长,坏了祖宗规矩。”温知语思忖片刻,朱唇轻启,语速不快,却字字珠玑,“我们不干预,我们只监督。我建议,立刻上奏陛下,推动设立‘科场监察团’!”
她取过一张雪白的宣纸,笔尖在砚台里饱蘸浓墨,下笔如行云流水:“监察团由三方共组:其一,稽查处,代表王法,掌纠察之权;其二,翰林院德高望重的老学士,代表文统,掌学术之公;其三,从太学生中公开选拔十名品学兼优的代表,代表舆论,掌监督之眼。三方共同监督命题、印卷、封弥、誊录四大核心环节,全程留档,互相制衡。”
写到此处,她笔锋一转,另起一行,写下了一份更为细致的纲领——《科场禁弊十二条》。
条条款款,直指历代科场舞弊的每一个关节。
当写到第七条时,她的笔尖微微一顿,落下了斩钉截铁的几个字:“凡考官入院锁闱前,须在仪门前当众脱靴,由监察官检查靴底夹层,以杜绝传抄之弊!”
此条一出,便等于将所有心怀鬼胎者最后的藏匿手段,暴露在了朗朗乾坤之下。
与此同时,外情司的密室里,苏月见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她听着手下的汇报,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使,查明了。泄题的源头,是礼部主考官之一,侍郎王柬之的贴身书童。此人连续数晚,都在二更天时分翻墙而出,进入金鱼胡同里的一座隐蔽别院,与致仕大学士裴松年的门客张承密会。”
“抓人了吗?”苏月见将葡萄送入口中,声音含糊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未曾。按您的吩咐,只是远远缀着。”
“很好。”苏月见坐直了身子,去,按我之前给你们的方子,连夜仿制一批‘假试题册’。
记住,要似是而非,九真一假,让那些自作聪明的蠢货背得滚瓜烂熟。
然后,想办法通过原来的渠道,把这批‘新货’送到他们手上。”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让阿离动起来。舆论这把火,也该烧旺一点了。”
翌日,京城最热闹的樊楼里,一个衣衫朴素、面带泪痕的年轻女子突然失声痛哭,引得满楼侧目。
众人一问才知,这女子自称阿离,乃是乡试落第的考生。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我爹……我爹卖了家里唯一的耕牛,才凑够盘缠让我来京城赶考……我本以为十年寒窗,终能出人头地,谁知……谁知竟输给了那些直接背题的富家子弟!天理何在!朝廷的科举,难道就是给他们开的吗?”
“卖牛供读,却输给了背题之人”,这戏剧性的一幕,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积压在无数寒门学子心中的愤懑与不公。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京城的舆论都为之哗然。
贡院之外,气氛同样在悄然改变。
沉山奉了夏启的密令,负责加强贡院的防务。
然而,他没有增设一兵一卒,反而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拆除贡院围墙上所有防止攀爬的尖刺和铁蒺藜。
“教官,这……这不是给作弊者行方便吗?”一名副将不解地问。
沉山看着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狰狞的铁器拆下,换上新栽的蔷薇花篱,声音沉稳如山:“以前,考生们进出贡院,抬头看见的是刀山剑树,心里先怯了三分,仿佛是去受审的囚犯。王爷说,今科,要让每一个凭真本事走进考场的人,都走得堂堂正正;也要让每一个干干净净走出考场的人,都心怀坦荡。”
他不仅拆了铁刺,还在贡院外增设了两处露天茶棚,备下粗茶和麦饼,免费供给等候的考生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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