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寒雾笼罩着宽阔的漕渠水面。
“启航!”
随着一声令下,由十数艘改装货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离了陇西码头。
旗舰的船头之上,夏启负手而立,衣袂在晨风中翻飞,目光深邃,直指南方。
他不是孤身一人。
在他身后,是整个陇西积蓄的力量,是无数双期盼的眼睛,是一股足以撼动整个大夏王朝的滔天巨浪。
阿离的预感,应验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快。
船队南下的第一站,是距离陇西三百里外的庆州城。
按照官场惯例,皇子驾临,地方官理应出城三十里相迎,备下盛宴接风洗尘。
然而,船队缓缓靠岸,码头上却是一片死寂,除了几名驿卒远远观望,竟无一名官员露面。
“殿下,庆州知府托病不出,其余佐官也称公务缠身。”一名护卫前来禀报,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分明是给咱们下马威!”
夏启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下马威?不,这是恐惧。”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温知语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是,殿下。”温知语微微颔首。
半个时辰后,庆州城内发生了一件奇事。
数十名身着劲装的汉子,并未进城,而是将数百捆用油布包裹的书册,精准地投掷进了城内最大的三座书院、最负盛名的回春堂医馆,以及掌控着全城八成贸易的四海商会之中。
书院的学子们捡起书册,只见封面上赫然印着《陇西三年民生规划》与《百姓权利手册》!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何人戏耍,可当他们翻开书页,一行行清晰明了的文字,一个个闻所未闻的名词,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村有学堂,户享医保……这,这怎么可能?”
“律法面前,官民平等?天呐,写这书的人疯了吗?”
“凡愿效仿之地,可派员来学,本藩免费授法!!”
这最后一句,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在码头旁的空地上,直接挂出了巨幅招牌——“西北精产,平价直销”。
他们公开售卖的,是两种在陇西早已司空见惯的物件:耐火砖与改良曲辕犁。
“上等耐火砖,五十文一块!”
“精钢改良犁,一两银子一架!”
这个价格一出,瞬间引爆了围观的百姓!
要知道,市面上品质远逊于此的砖块都要卖到八十文,一把笨重的旧式铁犁更是高达三两!
这几乎是七成的售价!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招牌下那一行醒目的大字:“若本地官府阻挠销售,全额退款,并补偿往返路费!”
此举,无异于直接将官府架在火上烤!
短短三日,庆州城内暗流汹涌。
知府衙门紧闭,却拦不住百姓自发组织车队,浩浩荡荡地涌向码头,甚至有人直接宣称要举家北上,去那个“把人当人看”的陇西!
船队继续南下,温知语的“流动讲政堂”正式开讲。
每日辰时,她便会立于码头高台之上,身后是一幅巨大的陇西地图和几块写满数据的黑板。
“诸位乡亲,你们知道自己缴的税,都去哪儿了吗?为何缴了几十年的税,门前的路还是坑坑洼洼?”
她不用任何艰深的典故,只用最直白的话语,配上陇西清晰的财政支出图表,将复杂的政务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每一个愿意听的百姓。
“在陇西,每一文钱的去向,都会张榜公布。修路的钱,就绝不会变成知县大人小妾头上的金簪!”
第一天,听者不过寥寥百人,多是看热闹的。
第二天,人数增至五百,人群中出现了面带思索的读书人。
第三天,船至宿州,天降大雨,码头上却黑压压地挤了上千人!
他们打着油纸伞,披着蓑衣,任凭雨水打湿衣衫,也要听那来自北方的“新政之声”。
一名老农听完“土地新约”的讲解后,竟当场从怀中掏出自家那张世代相传的田契,在雨中嘶吼着将其撕得粉碎:“俺不当地主家的佃户了!俺也要签新约,俺也要去陇西!”
他的嘶吼,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无数人心中麻木的夜空。
船队之中,苏月见慵懒地靠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情报蜡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沿途的州县官府,表面上对夏启一行闭门谢客,冷若冰霜;暗地里,却频繁派出低阶属吏甚至衙役家的亲戚,乔装成百姓,混在人群里拼命打探消息,将温知语讲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一群想偷吃又怕烫嘴的猫。”苏月见轻哼一声,随即计上心头。
她转身对心腹密探低语几句。
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顺着商旅的口,如风一般传遍了江南水路——“七皇子夏启,将在南下终点扬州,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新政招商大会’!届时,凡愿在本地推行陇西自治章程的势力,皆可优先获得‘西北技术授权’与低息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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