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伟把离婚证摊在路桥集团施工队的铁柜上,指腹反复蹭过烫金的“离婚申请确认”几个字,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铁皮柜晃了晃,是隔壁工位的老张凑过来,拿胳膊肘顶他:“行啊薛头,真离了?我前儿还听你说,顾倩她哥顾明是大名鼎鼎的华威集团的董事长,没拦着?”
薛伟把离婚证往抽屉里塞,动作慢得故意,话里却裹着藏不住的得意:“拦啥?过不到一块儿去呗。”
他顿了顿,摸出烟盒抖出两根,给老张递了一根,压低声音补了句,“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要离,是有人等着跟我过。市委秘书一科的,杨梦露,见过没?上次来工地查安全,穿米白色西装那个。”
老张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姑娘?长得真俏!还是公务员!你小子可以啊,这是要往高处走了!”
“可不是嘛。”薛伟点着烟,深吸一口,烟圈儿慢悠悠飘起来,他脑子里已经在演后半辈子的戏——杨梦露要是跟他结婚,凭着公务员的身份,肯定能帮他调去集团机关,不用再在工地风吹日晒;过年走亲戚,再也不用听他姐说“你看老王家女婿,在局里上班,多体面”;
顾倩?那个整天围着灶台转、就在家族的企业里担任一个部门经理连件超过两百块的裙子都舍不得买的女人,早被他扔到后脑勺了。他甚至想好了,等跟杨梦露订了婚,就把顾倩之前给他买的那几条帆布工装裤全扔了,换成杨梦露说的“合身的西裤”,走出去也像个“人上人”。
下午五点半,薛伟提前半小时下了班,回出租屋换了件新买的夹克——是他咬咬牙花八百块买的,就为了今晚见杨梦露。手机里存着杨梦露中午发的消息:“晚上七点,南大街‘清雅居’茶馆,聊聊后续的事。”
“后续的事”,薛伟嚼着这几个字,走路都飘。
肯定是商量结婚的事!
他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又把离婚证揣进内兜——万一杨梦露要看呢?证明他跟顾倩断得干净。
七点二十分,薛伟就到了清雅居。茶馆里暖烘烘的,飘着龙井的香,他选了靠窗的位置,服务员过来问喝什么,他没看菜单就说:“最贵的龙井,再来一碟瓜子,一碟杏仁。”服务员应着走了,他掏出手机给杨梦露发消息:“我到了,在靠窗第三桌。”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七点整,杨梦露没来。薛伟捏着手机,指尖都出汗了,又发了一条:“路上堵吗?要不要我去接你?”还是没回。
七点半,桌上的龙井凉透了,瓜子壳堆了小半碟,薛伟坐不住了,起身在茶馆门口转了两圈,冷风灌进脖子,他才想起杨梦露没给过他手机号——每次联系都是杨梦露在微信上找他,他问过一次,杨梦露说“工作号不方便给外人,有事微信说”,他当时只觉得“公务员规矩多”,没敢多问。
他又坐回座位,心里开始发慌,跟服务员要了杯热水,刚抿了一口,就看见对面座位上放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没写名字,就用圆珠笔划了个“薛”字。
“这是刚才那位穿米白西装的女士留下的,说给您的。”服务员走过来,指了指信封。
薛伟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忙抓过信封,指尖都在抖。信封不厚,捏着软乎乎的,他拆开一看,里面掉出一张折叠的纸,还有一条项链——是他上个月给杨梦露买的,在地摊儿上淘的,
三十块钱,镀银的链子,坠子是个小月亮,当时杨梦露接过的时候笑了笑,说“挺好看”。
他先抓过项链,链子已经发黑了,坠子上的月亮磨得没了光泽,像块没用的废铁。再展开那张纸,是打印的字,没署名,每一句都像针,扎得他眼睛疼:
“薛伟,别等了,我不会来。
你真以为我会跟你结婚?一个靠老婆娘家关系才混上班组长、连件正经衬衫都买不起的人,也配想‘秦晋之好’?也配想‘人上人’的日子?
离婚是蓝科长给我的任务,你是任务里最没用的那块料——没脑子,贪便宜,一钓就上钩。顾倩对你好不好,你心里清楚,可惜你眼里只有那点虚头巴脑的体面,连人都做不好。
项链还给你,戴着掉价。别找我,你找不到,也没资格找。
往后别再想攀高枝了,你这样的人,就该待在工地里,守着你那点可怜的念想过一辈子。”
纸上的字不多,薛伟来来回回读了三遍,每读一遍,手脚就凉一分。
一开始是怒,攥着纸的手使劲儿,指节都泛了白,恨不得把纸撕了,嘴里骂着“骗子!杨梦露你个骗子!”,可骂着骂着,声音就哑了——他想起顾倩冬天的时候,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给他煮生姜水,怕他在工地冻着;想起他去年摔断腿,顾倩请假在医院守了他半个月,夜里趴在床边睡,头发乱得像草,却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想起离婚前一天,顾倩红着眼问他“薛伟,你真要离?我哪儿做得不好,你说,我改”,他当时怎么说的?他说“你哪儿都好,就是太窝囊,跟你过没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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