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的办公室在华威集团大楼三十一楼，朝南的窗正对着自己公司的另一栋大楼，另一栋大楼的三十三楼的阳台上栽着一棵院小槐树，风一吹落叶正好飘下来飘了几片树叶到了窗台上。

关宏站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这是他第三次被顾明“请”来，前两次都是蓝咏梅叫他故意前来华威接触顾明的。这次不一样，顾明早上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声音听不出情绪：“来我办公室一趟，聊聊你和我妹的事。”

办公桌后，顾明没抬头，手里翻着一份民用项目的策划书，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划出一道浅痕。关宏等了半分钟，没敢先开口——他早想过顾明会找他，却没想过是这种“不见刀光”的阵仗。

蓝咏梅的话还在耳朵里转：“顾明精得很，你别露马脚，就说跟顾倩是偶然处上的。”可他不想瞒，也瞒不住。

“坐。”顾明终于抬了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很平，“倩倩昨天跟我说了，你把蓝咏梅的安排、你是她侄儿的事，都跟她讲了。”

关宏坐下，后背绷得直：“是，顾董事长，我没瞒她。”他没喊“顾哥”，也没说场面话，直接把心里的话倒了出来，“一开始我确实是按我姑的话做，把顾倩当……当对付您的棋子。但后来在医院，我看见她离婚了还惦记薛伟他妈，看见她自己病着还帮我擦衣服、给我热豆浆——她不是棋子，她是个好人，我不能再骗她。”

顾明没接话，拿起桌上的旧军用绿色杯子喝了口茶。杯沿磕了个小口，是顾明在军队服役时用的，带了快十年。

关宏盯着那道豁口，心里更慌了，又补了句：“我知道我之前做得不地道，要是您觉得我配不上顾倩，要是她也不想见我，我以后……”

“你觉得我找你，是来问你配不配的？”顾明突然打断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关宏脸上——没怒意，也没审视，倒像在看个熟人。“去年冬天，科里加班写年终报告，蓝咏梅让你替她顶酒，你喝到胃出血，也没跟秦节俭提一句‘是蓝科长让我去的’；上个月社区防疫，你本来轮休，看见顾倩他们社区缺人，主动去帮了三天忙，搬物资、登记信息，没跟任何人说你是秘书一科的。”

关宏愣了——这些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顾明怎么知道？

“我不用特意查你。”顾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我虽然不是你们机关的人，但是，你们的市里的一些领导还和我很熟悉。所以，机关里的人，谁是真干活、谁是混日子，谁心里装着点人、谁只盯着好处，只要我一问就知道了。蓝咏梅把你当枪使，秦节俭把你当跑腿的，你要是真想跟着他们混，昨天就不会跟倩倩说实话——你没把自己的前程放在前头，先想着别委屈她，这就比薛伟强十倍。”

这话像块石头落了地，关宏紧绷的后背终于松了点。他抬头看顾明，想说“谢谢您信我”，话到嘴边却成了：“顾董事长，我是真心想对顾倩好，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跟您拉近什么关系。”

“我知道。”顾明拿起钢笔，在报告上签了字，推到一边，“倩倩昨天跟我说你坦白的时候，没哭，也没怨你，就说‘关宏不是坏人，他只是身不由己’。她一个刚离婚的姑娘，能说出这话，说明她信你。”

他顿了顿，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里多了点当哥的实在：“我不管你是谁的侄儿，也不管蓝咏梅怎么想——你对倩倩好，不骗她、不亏她，我就认你这个……朋友。要是你敢欺负她，不用她说话，我第一个不饶你。”

关宏猛地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顾董事长，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欺负她。”

从华威大楼出来，关宏掏出手机给顾倩发消息：“跟你哥聊完了，他没骂我。”

没两分钟，顾倩回了条语音，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笑：“我就说我哥不是那种人。对了，我今天出院，不用你过来接，我哥让司机送我去他家。”

关宏看着语音条，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没听顾倩的，还是绕路去了医院——没开车，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顾倩住院时念叨过的“巷口张婶家的糖糕”。他去得晚了点，刚到住院部楼下，就看见顾倩站在路边，穿着件米黄色的外套，头发扎成低马尾，正跟司机师傅说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顾倩转过头，看见是他，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

“给你带了糖糕。”关宏把布袋子递过去，“刚出锅的，还热着。你住院时说想吃，我早上特意去排队。”

顾倩接过袋子，指尖碰到他的手，热得很。她打开袋子闻了闻，甜香飘出来，笑着说：“谢谢。我哥还说，让我跟你说，晚上去他家吃饭。”

关宏的心跳漏了一拍：“去……去顾董事长的家？”

“是去我哥家，不是去‘顾董事长’家。”顾倩纠正他，故意把“哥”字咬得重点，“我哥说，让你别总‘顾董事长’‘顾董事长’地叫，听着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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