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瑞阳最终还是提前结束了工作日。
当他抱着再次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苏小鱼,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公寓时,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孩子需要规律的作息,与他内心那丝莫名的、想要尽快让她远离公司那些探究目光的烦躁无关。
电梯门无声滑开。
映入眼帘的,是极致简约与冷硬的黑白灰世界。近三百平米的顶层复式公寓,视野开阔得可以俯瞰半座城市的灯火,但同时也空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意大利进口的冷感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线条凌厉的家具像是博物馆的展品,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建筑本身的冰冷气息。
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设计精良、功能齐全的栖息壳层。
“哇……”小鱼趴在皇甫瑞阳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发出了一声感叹,不知是因为这房子的巨大,还是因为这扑面而来的冷清。
皇甫瑞阳将她放在那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但坐感绝对称不上舒适的沙发上,动作有些生硬。“以后,你住这里。”
小鱼揉了揉眼睛,抱着她的小包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她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兴奋地跑来跑去,反而微微蹙起了小眉头,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审视光芒。
她从小包袱里摸出了那个古旧的罗盘,小手托着,在客厅里慢慢地踱起步来。
皇甫瑞阳解开领带,正准备去酒柜倒杯酒,看到她这副小神棍的模样,脚步顿住了。他靠在吧台边,双臂环胸,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小鱼看着罗盘上微微颤动的指针,小脸越来越严肃。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这里正对着远处两栋摩天大楼之间的缝隙,夜风从窗户的缝隙灌入,带着隐隐的呼啸声。
“穿堂风,大凶。”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摇了摇小脑袋。
她又走到客厅角落,那里摆放着一株高大的、叶片尖锐的仙人掌类的植物(是某位追求格调的设计师坚持要放的)。她伸出小手指,虚点了点那锋利的叶片尖刺:“尖角煞,不好不好。”
接着,她仰头看向客厅正上方那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片组成、棱角分明的水晶吊灯,正好悬在沙发区域的上方。
“悬针煞,”她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住在这里的人,会头疼、失眠、运气反复哦。”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客厅主色调上——大面积的深黑、冷灰与刺目的白。她抱着罗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阴气太重,阳气不入,怪不得……”
她转过身,啪嗒啪嗒地跑到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的皇甫瑞阳面前,仰起小脸,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用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道:
“爹地,你家风水不好呀!”
“……”
饶是皇甫瑞阳见惯风浪,也被这突如其来、一本正经的风水评估弄得怔了一下。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是有个三岁半的豆丁,指着他的豪宅说“风水不好”。
他几乎是气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小孩子胡说什么。”
“小鱼没有胡说!”见他不信,小鱼有点着急了,她扯了扯皇甫瑞阳的裤腿,指着落地窗,“那个风,是‘风煞’,会把家里的好运和健康都吹走的!”又指着那盆仙人掌,“那个刺刺,像小刀子,会让人吵架,不开心!”再指指头上的水晶灯,“那个灯灯,压在头上,会让人睡不着觉,做噩梦的!”
她努力搜刮着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半懂不懂的词汇,试图让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信的爸爸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皇甫瑞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淡漠:“我睡眠很好。”至少在遇到她之前,他靠高强度工作累到极致,总能睡上几个小时。
“才不好!”小鱼立刻反驳,小手指着他眼下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的一丝淡淡青黑,“爹地这里,颜色不对!而且……”她吸了吸小鼻子,像是在感受什么,“爹地身上,有好重好重的寒气,就是在这里住太久啦!”
皇甫瑞阳眸光微动。他确实常年觉得体内有股驱不散的寒意, attributed to 体质问题,从未在意。
“这些都是迷信。”他最终下了结论,转身欲走,不打算再陪孩子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不是迷信!”小鱼跺了跺小脚,见爸爸还是要走,她急了。一眼瞥见吧台上放着皇甫瑞阳刚放下的纯金属钢笔。
她灵机一动,飞快地跑过去,踮起脚想要够那支笔。
皇甫瑞阳皱眉看着她费力的小模样,最终还是冷着脸,把笔递给了她。
小鱼接过笔,又从小包袱里掏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和一小块朱砂墨锭。她趴在大理石地面上,用小手指蘸了口水,笨拙地研磨着朱砂,然后拿起对她来说过重的钢笔,拔掉笔帽,用笔尖蘸饱了朱砂。
她屏息凝神,小脸严肃,开始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线条依旧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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