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里，月黑风高。

林天换上一身深黑色的旧衣，用炭灰涂抹了脸和手背。旧剑用布条紧紧缠裹，避免反光和磕碰声响。迷魂散、驱兽粉、兽筋绳、铁蒺藜分别放在最顺手的衣袋里。益气丹他没舍得用，只含了一粒辟谷丹在舌下，以防体力不支。胸口疤痕处，那缕清凉气息缓缓流转，让他心神保持着一丝奇异的清明。

他如同鬼魅般溜出杂役院，熟门熟路地朝着百草峰与赤霞峰之间的山谷潜去。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已知的洞口，而是白日观察到冒起异常烟气的林子边缘。

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借着夜色的掩护和地形的熟悉，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突破炼气一层带来的提升在此刻显现出来，脚步更轻，体力更持久，耳目更聪敏。他能听到远处夜枭的啼叫，能闻到风中混杂的泥土、腐叶以及……一丝极淡的、令人不适的腥涩味。

越是靠近那片林子，腥涩味就越明显，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焦糊和……血腥气？尽管很淡，但林天对血腥气异常敏感。

他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仔细观察前方。林子边缘一片寂静，树木在黑暗中张牙舞爪。但借着微弱的天光，他能看到，前方一小片空地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像是被翻动过或浸染过什么。空地边缘，有几株灌木呈现不自然的枯萎状。

林天耐心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周围除了风声和虫鸣，再无其他动静。他像狸猫般蹿出，迅速接近那片空地。

离得近了，血腥味和焦糊味更加清晰。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深色的泥土，凑到鼻尖。是血，虽然已经干涸发黑，但那股铁锈般的腥气不会错。泥土中还有少量灰烬，以及……几片更加新鲜、颜色也更暗的腐阴苔碎片！比他在药谷和洞口发现的都要大，阴气也更重。

林天的心沉了下去。这里发生过什么？战斗？还是……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扩大搜索范围，在不远处一株大树背阴的根部，发现了几道深深的、带着些许黏液的爪痕，与之前在洞口发现的爪痕相似，但更大、更深。抓痕附近的树皮上，还黏着一小撮灰黑色的、坚硬的毛发。

不是影狸。是更强大的阴属性妖兽，或者……是修炼了阴邪功法的人？

他不敢久留，迅速用一个小皮袋收集了带血的泥土、灰烬、腐阴苔碎片和那撮毛发。就在他准备起身撤离时，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来自林子深处！

有人！

林天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块巨石后翻滚，同时全力运转敛息术，将自己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石头背面，屏住呼吸。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不止一个人。

“……确认清理干净了？”一个沙哑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阴冷。

“放心，血迹、痕迹都处理了，用了‘化尸粉’，骨头渣子都没剩下。那点残存的阴气，过两天山风吹吹就散了。”另一个声音略显尖细，语气谄媚。

“哼，算那杂役倒霉，撞破了‘阴傀’的转运点。不过这地方也不能再用了，最近风声有点紧，天阙宗的巡查似乎加强了。”

“是是是，属下明白。那接下来……”

“按计划，暂时隐匿。‘主上’那边正在准备大事，不宜节外生枝。等‘血祭’完成，打开‘阴冥道’……”沙哑声音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警惕地四下张望。

林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死死咬住牙关，连清凉气息都下意识地收敛到极致。

沙哑声音似乎在感应什么，片刻后，才低声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林子另一个方向。

林天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那两人真的离开，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阴傀？转运点？血祭？阴冥道？

刚才那短短几句对话，蕴含的信息却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李四果然不是意外！他是撞破了这些人的秘密据点而被灭口！这些人，在暗中活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血祭”，试图打开所谓的“阴冥道”？他们口中的“主上”，是不是就是玄阴教的人？

自己刚才若是被发现了，下场绝对比李四更惨！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但同时，一种夹杂着愤怒和决绝的情绪也在心底燃起。这些藏身暗处的老鼠，手段残忍，所图甚大，而且很可能与他的血仇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从巨石后探出头，确认安全后，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来路撤离。这一次，他更加警惕，绕了更远的弯路，直到天色微明，才如同虚脱般回到杂役院小屋。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剧烈喘息。手中那个小小的皮袋，此刻却重若千钧。

夜探的收获远超预期，也带来了远超预期的危险。他不仅确认了李四之死的真相，更窥见了一个可怕阴谋的冰山一角。

将皮袋藏好，林天坐到床边，摊开手掌。掌心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

“阴冥道……血祭……”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寒光闪烁。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也需要……盟友吗？

韩猛？苏雨师叔？还是……那个神秘的柳萱？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有些路，一旦看清方向，便只能走下去。

窗外，第一缕晨光照进小屋，落在墙角那盆清心草上，蓝色的叶片泛着淡淡的光泽。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林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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