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刚才的潜伏和观察，对心神和灵力的消耗极大，尤其是在全力运转敛息术和清凉气息隔绝毒气与探查的情况下。

但收获是巨大的。

第一，确认了石屋内确有与“血煞晶”类似的阴邪之物，而且数量或品质可能不低，否则不会发出那种持续的、带有邪异活性的暗红微光。

第二，灰斗篷并非每次来都取走东西，这次很可能是来进行“维护”、“充能”或某种“仪式”，那瞬间明亮的红光就是明证。

第三，葛管事显然知情，甚至可能是这个秘密的看守者或协同者。

第四，这个隐秘据点，与鬼哭涧、寒潭的发现，极有可能同属一个庞大的、潜伏在宗门内外的阴邪网络！

“他们在‘喂养’那个东西？还是在利用废丹房的毒气和隐蔽性，培育或炼制某种邪物？”林天心中猜测。无论是哪种，都预示着巨大的阴谋和危险。

他摸了摸胸口疤痕，悸动已经平息，只余下淡淡的温热。青冥玉的残留，似乎对这种极阴邪、却又似乎蕴含某种“本源”阴气（血煞晶可能与此有关）的东西，有着特殊的感应。这或许能成为他未来追踪的重要依仗，但也可能让他更容易暴露。

接下来的几天，林天表现得更加麻木和顺从，除了完成必要的劳役，几乎足不出户，只是埋头“抵抗”丹毒和“挣扎”修炼，将一个被废丹房折磨得快要油尽灯枯的杂役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葛管事对他的监视似乎放松了些许。

林天则利用这段时间，更加努力地修炼。突破到炼气一层中期后，《青冥道诀》引气篇的一些更精微的运力法门和基础法术（如最初级的“御物术”、“灵目术”）他已经可以尝试修炼。虽然受伪灵根所限，进展慢得令人发指，且威力小得可怜（御物术勉强能让一片落叶晃晃悠悠飘起，灵目术只能略微增强夜视和看破最粗浅的幻象），但每一点进步，都让他多一分底气。

他也开始利用去毒虫谷倾倒炉灰的机会，观察后山更深处的地形。毒虫谷位于废丹房后方，是一处被阵法半封闭的险地，谷内毒虫滋生，瘴气弥漫，是倾倒有毒废料的理想场所。在那里，他再次感应到了极其微弱的、与鬼哭涧、寒潭相似的阴秽气息残留，虽然很淡，且被浓烈的毒虫瘴气掩盖，但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后山……看来也并非净土。”林天心中地图上的阴影区域，又扩大了一块。

这一日，他倾倒完炉灰，从毒虫谷返回废丹房的路上，经过一片乱石坡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颇为熟悉。

他立刻闪身躲到一块巨石后，收敛气息。

只见前方小路上，走来两人。一人身形魁梧，背负阔剑，正是韩猛。另一人则是个面色倨傲、眼神略显阴鸷的年轻男子，穿着巨阙峰外门弟子的服饰，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想必就是韩猛提过的孙海。

“……韩师弟，不是师兄说你，交朋友也要看看身份。一个废丹房的杂役，一身毒气，晦气冲天，你老往这儿跑，也不怕沾染了晦气，耽误了修行？”孙海语带讥讽。

韩猛眉头紧皱，瓮声瓮气道：“孙师兄，林天是俺朋友，他落难至此，俺来看看他，天经地义！”

“朋友？呵。”孙海冷笑，“我看你是被他那点种草药的本事糊弄了。别忘了，他可是戴罪之身，药谷就是他弄出问题的！这种人，离远点没错。师兄我是为你好。”

韩猛梗着脖子，显然不服，但似乎顾忌对方修为和地位，没有直接顶撞。

孙海瞥了他一眼，换了个语气：“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是奉了师父之命，巡查后山几处要地，看看有无异常。正好路过这里。韩师弟，你既然常来，可曾发现这废丹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没有什么生面孔出入？或者，葛老头有什么异常举动？”

林天心中一动。孙海是奉命巡查？还是借机打探？

韩猛摇头：“俺每次来就是看看林兄弟，送点东西，没注意别的。葛管事……好像总是睡觉。”

孙海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心地朝废丹房方向望了望，眼神闪烁：“哦，是吗？那算了。走吧，去下一处。”说着，当先向前走去。

韩猛落在后面，回头担忧地望了一眼废丹房的方向，才快步跟上。

等两人走远，林天才从巨石后走出，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孙海的问话，看似例行公事，但那份探究的意味，以及他提到“生面孔”和“葛老头异常”时的语气，让林天无法不心生警惕。这个孙海，到底只是性格跋扈，还是……也与那暗流有所牵扯？

多事之秋，人心叵测。

林天紧了紧衣襟，感觉废丹房周围的毒雾，似乎比以往更加阴冷了。

夜影重重，不知掩藏着多少双眼睛，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转身，迈着看似疲惫实则沉稳的步伐，走向那座冒着青紫毒烟的石屋群。

无论暗流如何汹涌，他都必须在这毒潭之中，牢牢站稳，等待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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