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层并未维持太久。
那句“终劫不是终点”留下的震荡仍在命轨深处回响，可六道的修正机制已经开始重新对这一片区域进行标注、校准、压缩。空间像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旧纸，边缘不断出现细密裂纹，规则在裂纹间来回渗流，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
这是要被“收走”的征兆。
悟空最先察觉到不对。
他原本靠在残片边缘，闭目养神，可就在某一瞬间，他猛地睁开眼，金瞳里闪过一丝冷意。
“不对劲。”他说。
哪吒正把火尖枪插在脚边，用脚尖一点一点碾着虚空里飘散的规则碎屑，闻言抬头：“天将又要来了？”
“不是天将。”悟空摇头，“是路线。”
杨戬站在两人中间，第三只眼已经重新睁开。此刻那只天眼并未全力运转，却仍在捕捉着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变化。
“他没说错。”杨戬沉声道，“我们的位置，被人提前铺好了。”
哪吒皱眉：“什么意思？”
杨戬抬手，天眼光芒微闪，几道残影在三人面前展开。那不是完整的未来画面，而是被人为削切过的“因果截面”——像是一条河流被强行截出数个可供观测的断面。
每一个断面里，都是同样的三个人。
同样的逃亡。
同样的反抗。
同样被六道标记为“高危变量”。
“这些不是六道实时推演的结果。”杨戬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而是提前写好的参考路径。”
悟空咧嘴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意思是，有人比六道更早一步，认定我们一定会站到它的对立面。”
哪吒心头一沉。
他并不擅长这些推演和布局，但直觉却在这一刻疯狂报警。
“所以我们每一步反抗，每一次突破追杀，看起来是自己挣出来的……”哪吒慢慢说道，“其实都在别人算好的范围里？”
“至少，有人在引导。”杨戬没有给出更乐观的解释。
夹层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是来自六道主干，而像是某种“旁观者”的修正——没有杀意，却极其精准，专门压缩他们的选择空间。
悟空忽然冷笑一声。
“有意思。”他说，“之前是六道追杀我们，现在倒好，有人一边把我们往前推，一边逼着六道非杀我们不可。”
哪吒握紧火尖枪，火焰噌地窜高了一截。
“谁？”他咬牙，“谁有这种本事？”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天眼在这一刻彻底展开，银白色的光芒刺破夹层灰暗的背景，强行撕开了数层被遮蔽的因果迷雾。
画面剧烈晃动。
不是因为推演失败，而是因为某种力量在远端进行对抗。
像是两只无形的手，在同一张棋盘上争夺落子权。
“不是单一存在。”杨戬终于开口，“而是一个……比六道更古老，却又依附于六道的结构。”
哪吒听得头皮发麻：“你说清楚点。”
“六道是执行层。”杨戬缓缓说道，“负责维持秩序，镇压变量，封存终劫。”
“但在它之上，还有决策残留。”
悟空挑眉：“你是说，六道自己也被人当棋子？”
“或者说，”杨戬纠正道，“六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掩盖某些失败而被建立的。”
哪吒忽然想起第三位道侣消散前留下的那句话。
终劫不是终点。
“所以终劫之后的东西……”哪吒声音发紧，“就是他们不想让我们碰到的？”
杨戬点头。
“而你们三个人，是被选中的‘破局器’。”
悟空听到这里，反而彻底放松下来。
他扛着金箍棒，抬头看向不断收缩的夹层穹顶，笑得张扬又危险。
“那可真是倒霉。”他说，“他们大概没算到一件事。”
哪吒下意识问：“什么？”
悟空低头，看向两人，金瞳中燃起纯粹的战意。
“我们不喜欢被安排。”
话音未落，夹层边缘忽然被强行撕开。
不是天将的降临方式。
而是一道近乎粗暴的“观察窗口”。
那是一种极其高阶的观测手段，只用于确认变量状态，而非直接干涉。换言之——
他们被看见了。
哪吒浑身绷紧：“来了？”
杨戬却摇头：“不。”
他的天眼死死盯着那道窗口深处。
“这是……确认。”
“确认我们有没有走到他们预期的位置。”
悟空冷哼一声，猛地一棒砸向虚空。
金箍棒没有击中任何实体，却硬生生在那道观察窗口上砸出一道裂痕。
裂痕瞬间蔓延。
下一刻，窗口被迫关闭。
夹层剧烈震荡，六道的追杀锁定随之再次全面启动，天将气息如暴雨前的雷云，迅速压近。
哪吒咬牙：“你这是直接挑明了？”
“既然已经被当成工具，”悟空说，“那不如让他们知道，这工具会反咬。”
杨戬深吸一口气，天眼光芒渐渐内敛。
“从这一刻开始，”他说，“我们必须重新判断一切。”
“包括敌人。”
“包括盟友。”
“甚至包括那些……看似在帮助我们的‘未来’。”
哪吒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少年般的狠劲。
“挺好。”他说，“我早就觉得事情太顺了。”
远处，第一批天将已经撕开空间，降临在夹层外围。
他们的形态出现了明显异常，部分天将的规则结构仍在不稳定地崩解，显然受到了之前因果回流的持续影响。
六道在焦躁。
而在更高处，有东西在观望。
悟空将金箍棒在虚空中一顿，脚下规则炸裂。
“走吧。”他说，“既然有人想看我们把六道推翻到什么程度——”
“那就别让他们失望。”
杨戬与哪吒同时动身。
三道身影迎着天将洪流冲出夹层，像三把被强行拔出鞘的利刃。
而在他们身后，那条早已被写好的“既定路线”，正在被一步步踩碎。
他们终于意识到，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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