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带头的退役士官高声喊道，随后毕恭毕敬地将一沓文件递给了军官。军官接过了请愿书，在随意翻看几眼后就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那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来自第102步兵师请愿老兵的姓名。

“各位忠诚的士兵们，帝国感谢你们的服务与牺牲。”军官合上文件，一板一眼地对着人群说道，“祖国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战争部会慎重审阅你们的请求。我们会尽快满足你们提出的合理诉求。”

“可是长官，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酬恤金！我在退役后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现在一家四口人都等着我用这笔酬恤金来付清欠了三个月的房租呢！”

“我也是长官，我们家已经三天买不起面包了……”

“我也是……”

“还有我……”

士兵们表明难处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令原本表现得彬彬有礼的军官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安静！”

随着军官大喊一声，这些退役老兵条件反射地肃静了下来，仅剩大厅中残留的回音。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战争部会慎重考虑你们的请求的！现在帝国需要你们的耐心等待！”语毕，那名军官转身就准备离开，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宪兵驱赶人群。

“等一下。”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一名戴着蓝色马克斯勋章的上尉从人群中走出。对着这名实打实的“战争英雄”，那名军官瞬间失去了应对退役老兵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气场，眼神和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甚至有些谄媚起来。

上尉将请愿书从军官手中抽出，并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只钢笔，在请愿书的末页签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齐格飞·阿德勒。

随后，齐格飞将请愿书重重地塞回了不知所措军官的手中，一字一顿地冷声道：“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军官有些惊魂不定地在脑中疯狂回忆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得罪了这名素未谋面的德军最高荣誉获得者。每一个蓝色马克斯都是由德皇亲自颁发，自萨克森王国时代就象征着德国军队最高荣誉。在这个军事文化盛行的国度，和功勋勋章的获得者公开作对并不是明智的事情，除非级别远高于对方。

难道是他们克扣延缓发放酬恤金的事情引起了不满？可规定是上面定的啊，要不是他的上司放话说说在得到来自财政部门的更多补助前，严格限制拖欠军饷的发放，他哪愿意来当这个恶人啊？

“请问……阿德勒上尉……”军官小心翼翼地对齐格飞说道，“请问我有什么地方做的有所不足吗？”

回应他的并非是话语，而是上尉如同刀锋般尖锐的一瞥。

“恬不知耻。“齐格飞淡淡地话语如同重锤一样砸在军官身上，“毫无荣誉感，愧对百万帝国将士亡魂的东西。别以为你们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就以为自己也为胜利作出了所谓牺牲。”

“像你这种人从军事学院毕业，也仅仅是学会了怎么用刀叉吃饭而已！看看他们！”

齐格飞伸手指向了身后的上百名请愿老兵，“你看他们，他们是要叛国吗？他们是要聚众造反吗？他们是要闯入你那该死的房子，抢夺你那可怜的财产吗？都没有！我只看到了一群被抛弃的、最忠诚的爱国者！“

”你们打着为了帝国的名号，克扣军饷，欺瞒士兵，自己却中饱私囊！而他们！他们在首都的街头到处寻求施舍！上帝啊，这可是日耳曼尼亚，你们甚至不愿意低头看一眼！“

”可是上尉，你应该清楚，帝国的财政赤字严重，就算大规模裁军后也还没能缓解多少，等到——“

”等到什么时候？下个月？明年？十年之后？见鬼去吧！“齐格飞怒吼道，完全压过了军官软弱无力的辩解，”他们的家人可能一个星期甚至几天后就被冻死饿死，你们却要求他们再忍忍为了大局？现在，立刻，马上，给他们补上一切拖欠的军饷，包括第102步兵团所有阵亡士兵家属的抚恤金！“

”可是……“

”没有可是，马上去做！“齐格飞再一次打断了对方，”别逼着我去把勋章还给皇帝陛下，并表示这是因为我以在这样的军队中、和你们这样毫无荣誉感和责任感的家伙为伍而感到耻辱！“

随着齐格飞落下了最后通牒般的威胁，早已被齐格飞的气势完全震慑住的军官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瑟瑟发抖，最后只能吞吞吐吐地说出一个词：

“遵……命……”

“说清楚点！”

“遵命！长官！”

“我明天还会再来，如果你们没有按照今天说的去做——”

“——不会的，长官。”

“最好是。”

随后，齐格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原本被宪兵们看管着老兵们纷纷跟随着他涌出大门。随着他们的声音从嘈杂变得有序、一致，所有人的声音汇聚成了欢呼：

“阿德勒！阿德勒！阿德勒！阿德勒！……”

齐格飞在人群的簇拥下来到台阶下，抬头望向了天空，给自己又点上了一支烟。一抹笑意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庞之上。

这是1918年平平无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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