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之后的日子，对于满朝文武来说，既是惊喜也是惊吓。
惊喜的是，他们的陛下如今强得不像话，仅仅是站在那里，周围的空间都会因为承受不住那股内敛的威压而微微扭曲。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让所有人都坚信，哪怕天塌下来，这位爷也能单手撑回去。
惊吓的是，这位爷似乎彻底“颓废”了。
早朝？不去了。
奏折？不看了。
就连那些想来汇报工作的封疆大吏，还没进宫门就被挡了回去。萧远把传国玉玺往苏媚儿怀里一扔，又把象征调兵权的虎符塞给了林威，然后就两手一摊，当起了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
“别问朕，问就是不知道。”
“朕闭关十年，累了，要休息。”
这是他留给朝堂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个威震天下的恒宇大帝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天围着老婆转的闲散夫君。
后宫，御花园。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满园的姹紫嫣红开得正艳。萧远脱去了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九龙帝袍，换上了一袭宽松舒适的月白色长衫。
头发也没有用金冠束起，只是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着。
他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一株名贵的牡丹。动作慢条斯理，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黎清月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她的目光始终黏在萧远的身上，舍不得移开分毫。
这就好像是一场梦。
一场她做了十年，却不敢奢望能成真的美梦。
这十年来，她虽然贵为圣武皇后，手握半壁江山，受万民敬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晚是多么的漫长和难熬。
她怕他修炼出了岔子，怕他一去不回，更怕等到最后，那个熟悉的男人变成了高高在上、断绝七情六欲的神明。
好在，他回来了。
而且还是那个会对着她笑，会为了她洗手作羹汤的萧远。
“发什么呆呢？”
萧远不知何时已经剪下了一朵开得最艳的牡丹，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笑着将花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退后一步，满意地点了点头。
“人比花娇。”
黎清月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正经。”
“谁说的？咱们这叫小别胜新婚。”
萧远挨着她坐下，十分自然地抓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摩挲。那双手因为这十年的操劳，虽然保养得当，却也难免染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萧远有些心疼。
他知道，这十年，苦了她了。
一个女人，要帮他守着这偌大的江山，要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还要时刻担心着他的安危。这份压力，换个男人都未必扛得住。
“清月。”
萧远轻声唤道。
“嗯？”
“这十年，辛苦你了。”
黎清月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不辛苦。”
“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会回来，哪怕是再等十年，百年，我也愿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远仿佛是为了弥补这十年的亏欠，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黎清月身边。
他们像是一对最普通的凡间夫妻。
清晨，他们一起登上皇城的最高处，看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整个京城染成金色。
午后，他们会乔装打扮，溜出宫去。在热闹的集市上讨价还价，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听着说书人讲述着关于“恒宇大帝”的传奇故事，然后相视一笑。
傍晚，他们会泛舟湖上。看着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看着成双成对的鸳鸯在荷叶间穿梭。
萧远会给她讲笑话，讲那些她在兵书上永远看不到的奇闻异事。黎清月则会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嘴，或者剥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
没有权谋，没有杀戮，没有修炼。
只有最纯粹的陪伴。
这种日子平淡如水，却又醇厚如酒。
它一点点地抚平了黎清月心中那因为漫长等待而产生的焦躁与不安，也将两人之间那份因为时间而产生的微小隔阂，彻底消融。
一个月后。
黄昏。
两人并肩坐在观星台上，看着天边的云彩被夕阳烧得通红，如同绚烂的锦缎。
风很轻，吹动着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黎清月依偎在萧远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体温。
这一刻，她觉得就算是拿整个天下去换，她也不换。
“夫君。”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碎了这美好的梦境。
“我们以后，就一直这样吗？”
一直这样，不问世事，做一对神仙眷侣，直到地老天荒。
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萧远闻言，揽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那片绚烂的晚霞。
在那云层的深处，仿佛有一双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里。那是来自上界的窥探，是因果的牵引，也是宿命的召唤。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像是能看穿这苍穹的尽头。
良久。
萧远才收回目光，低下头，在黎清月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决然。
“这凡尘俗世的安逸，终究只是暂时的。”
萧远站起身，迎着晚风，衣袂猎猎作响。
“有些账，还没算清。”
“有些人，还在等我。”
他看向那遥远的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该去走一遭，了却一些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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