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儿子啊!”王菊花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对他这么好,他将来还能不给我们养老?”
“人心隔肚皮!我总觉得这娃,心思重,跟我们不亲……”老张忧心忡忡。
“你就是想太多!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王菊花听不得任何人说儿子不好,哪怕是老伴也不行,“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也告诉所有人)
最终,还是王菊花赢了。他们几乎倾家荡产,凑够了儿子上大学的费用。送张鹏程去火车站那天,老张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进检票口的背影,对王菊花低声说:“菊花,我们把能给的都给了,只希望……他将来能有点良心。”
“他敢没良心!”王菊花当时还嗔怪地拍了老伴一下。
如今,老伴的担忧一语成谶。
王菊花坐在沙发上,回忆着当初的争吵,心如刀绞。老头子看人比她准啊!他早就看出了这孩子骨子里的凉薄,可她却被母爱和期望蒙蔽了双眼。
“白眼狼……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啊……”她喃喃自语,泪水流得更凶了。什么金丝雀,什么别墅,或许都不是最伤她的。最伤她的,是那份彻底的否定和嫌弃——否定了他多年的养育之恩,嫌弃她这个与他的“成功”世界格格不入的、土气卑微的母亲。
她想起张鹏程刚工作那会儿,还会偶尔回来,给她买件衣服,塞点钱。虽然话不多,但至少还有个念想。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回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电话也总是忙,忙,忙。
再后来,他结婚,有了自己的家,从几十平米的小房子,到大平层,到别墅……她第一次想去看看儿子的新家,也是像今天这样,被拦在了门口。那次张鹏程倒是出来接她了,但脸色不太好看,说家里太小,城市没农村好,家里没有地方住……等等!
邻居李姐偶尔会欲言又止地跟她说:“菊花啊,你家鹏程……我好像看见他带个挺年轻的姑娘……不是你儿媳妇吧?”
她当时还替儿子辩解:“那是他秘书吧,谈工作的。”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傻得可怜。什么秘书需要藏在别墅里?什么工作需要骗她说在国外?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王菊花痛苦的回忆。
她慌忙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才走到门边,哑着嗓子问:“谁啊?”
“菊花姨,是我,楼下的李姐。”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菊花打开门,门口站着端着一个搪瓷碗的李姐,碗里冒着热气,是刚包好的饺子。
“我看你早上出去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刚包的韭菜猪肉馅饺子,给你盛一碗……”李姐热情地说着,目光落到王菊花红肿的眼睛上,话音顿住了。
她叹了口气,侧身挤进门,把碗放在桌上,拉着王菊花的手坐下:“怎么了?又跟你家那个大老板儿子置气了?”
面对老邻居关切的目光,王菊花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眼泪又涌了上来。
“李姐……我……我今天去他那个别墅了……”她断断续续地,把早上在“云顶苑”门口的遭遇,连同儿子那句“丢人现眼”,都说了出来。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李姐听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骂道:“这个张鹏程!他还是不是个人!当初要不是你跟他爸,他能有今天?现在有几个臭钱,就连妈都不认了?良心被狗吃了!”
骂完,她又心疼地拍着王菊花的背:“菊花啊,想开点,为这种不孝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你就当他……当他……”
李姐“当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能说什么呢?当他不存在?那可是王菊花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孩子。
“李姐,我心里苦啊……”王菊花伏在老邻居的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我后悔啊……当初没听老头子的话,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供他上大学……我们把养老的本钱都给了他啊……结果呢?结果换来他把我拦在门外……”
“唉,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李姐叹道,“谁知道这孩子长大了,会变成这样。你呀,以后就别去他那什么别墅找不自在了,他来,你就当个客,他不来,你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咱们虽然住这老破小,但邻里邻居的,还能饿着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的坎,哪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送走了唏嘘不已的李姐,那碗香气扑鼻的饺子放在桌上,王菊花却连看一眼的胃口都没有。她重新瘫坐在沙发里,感觉整个房子空荡得可怕。
儿子嫌弃的眼神,老伴生前忧心忡忡的告诫,自己当年不顾一切的付出……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交织、碰撞。
她这一生,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最终养出了一头吞噬她所有希望和温暖的……白眼狼。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破小小区里,传来了各家各户炒菜做饭的声响,孩子的哭闹声,电视机的嘈杂声……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但这片烟火气,似乎再也温暖不了王菊花那颗冰冷、破碎的心了。她坐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偶尔滑落的泪水,证明着那刻骨铭心的痛苦,还在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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