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阴影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黑暗。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官剥离。视觉、听觉、触觉……所有依赖实体世界的感知都变得模糊、扭曲，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直接“感受”。

林凡感觉自己仿佛化为了一道没有形体的意念，在物质世界的“背面”，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滑行。他能“看到”外界，但那景象如同扭曲的倒影，色彩褪去，只剩下灰白的轮廓和流动的阴影。他能“感知”到外界狂暴的能量乱流，但在这里，它们像是被驯服的河流，温和地从他身边绕过。

这就是“暗面”？或者说，是初生的“暗界源核”对暗影法则的初步应用开辟出的临时夹层？

他不敢分神细究，集中全部意念，维系着这条极不稳定的通道，并努力感应着预先设定的“出口”方位——陨星涧外，百里之外，一处相对隐蔽的山谷。

苏茹、敖青璃、星遥紧随其后。她们的感觉则更加不适。苏茹只觉得神魂如同被浸泡在冰冷的墨汁里，四周尽是粘稠的虚无，唯有前方那道虽然微弱、却如定海神针般指引方向的“意念”，是她唯一可以依附的坐标。她紧紧“跟随”着那道意念，不敢有丝毫偏差。

敖青璃的龙魂强大，相对适应一些，但她天性亲近真实物质与澎湃能量，对这种纯粹的“影”与“虚”极为排斥，龙魂本能地躁动着。

星遥修为最低，几乎完全失去了自我感知，如同溺水之人，只能死死“抓住”前方苏茹传递过来的那点联系，意识陷入半昏沉状态。

在这绝对寂静又无比“嘈杂”（各种扭曲的感知信息）的穿行中，时间感也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过了许久。

突然，前方的“意念”——林凡——传递来一道清晰的警兆。

通道的侧方“墙壁”上，一片灰白扭曲的倒影景象引起了林凡的注意。那是外界的投射，虽然模糊，但他辨认出，那正是陨星涧的某个出口节点。影像中，几道身影清晰可见：

为首一人，白袍如雪，面容俊朗，周身缭绕着纯净而凌厉的剑意，正是天剑阁的南宫羽！但他此刻的状态极为诡异，脸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白，眼神时而清明锐利，时而浑浊暴戾，眉心一道漆黑的竖纹若隐若现，与他纯净的剑意格格不入，散发着幽冥噬魂剑的邪异气息。

他并非独自一人。身旁站着一名身着素白长裙、面覆轻纱的女子。女子气质空灵出尘，周身流淌着柔和却不容亵渎的净化之光，正是曦神宫之人！她手中托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灯焰纯白，散发出稳定空间、驱散邪祟的波动，显然是在辅助封锁此地。

两人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精悍的天剑阁剑修，修为皆在金丹期。

他们似乎在交谈，但在“暗面”中，声音被扭曲成无意义的噪音。林凡只能通过模糊的唇形和散逸出的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捕捉到零星的信息碎片。

“……墨渊……陨落……仪式失败……”

“……目标……逃脱……‘钥匙’……必须……”

“……合作……清除……隐患……”

“……他……必须……死……”

最后那句充满怨毒与决绝的精神碎片，清晰无比地指向了——林凡！

南宫羽对他，已是必杀之念！而且，他竟与曦神宫的人搅在了一起！是为了获取力量复仇？还是曦神宫有意利用他这个对林凡有着深刻执念的“棋子”？

林凡心中冰冷。旧恨未消，新敌已至，且勾结在了一起。

他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让波动传递出一丝一毫。通道迅速掠过这片区域，将南宫羽和曦神宫女子那模糊而危险的身影抛在身后。

现在不是时候。师娘需要疗伤，他自己需要恢复，星遥需要安抚。所有的账，日后再算。

又“滑行”了一段难以计量的距离，林凡感觉到前方“墙壁”的阻力在减弱，外界的气息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陨星涧的阴冷死寂，而是带着草木气息的山野之风。

就是这里！

他意念一动，通道尽头，一片阴影如同帘幕般掀开。

外界的光线骤然涌入，伴随着清新的空气和脚踏实地的触感。

四人踉跄着从一片山壁的阴影中跌出，出现在一个被茂密古树环绕的寂静山谷里。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鸟鸣声声，与方才陨星涧的死寂和暗面的虚无形成了鲜明对比，恍如隔世。

林凡刚站稳，便觉一股强烈的虚弱和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强行维持暗面通道的消耗远超预估，初生的源核旋转都滞涩了几分。

“林凡！”

“前辈！”

苏茹和星遥同时惊呼。苏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他的身体冰冷得不似活人，但心脏却在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引动着周围光线的微妙偏折。

敖青璃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暂时安全，也快步上前，看向林凡的眼中带着凝重：“你怎么样？”

林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支撑。他目光扫过苏茹苍白却写满担忧的脸，又看向惊魂未定的星遥，最后落回山谷幽深的林木之间。

“先在此地……休整。”他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师娘，你的伤要紧。星遥，你也需要调息。”

他顿了顿，望向陨星涧的方向，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出口处守候的敌人。

“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 至少，短时间内找不到。

但林凡清楚，南宫羽和曦神宫的联手，意味着追杀不会停止。短暂的安宁，只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风暴。

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全力引导源核，吸收天地间游离的能量，恢复己身。暗金色的混沌微光，在他体表若隐若现。

山谷寂静，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四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风暴眼，暂时转移了。但更大的漩涡，正在远方汇聚。

（第13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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