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东宫。
姜川这几日一直在想，姜宁当初说他优柔寡断。
其实他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姜宁给他安排的这套班底，强大是真强大，但复杂也是真复杂。
当然，他不是全靠自己想明白的，而是靠王嘉升提点才窥探到了一二。
王嘉升说，现在东宫每一个属臣，都代表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
若是姜川能把这一个班底玩明白了，就拥有了治理天下的才能。
因为当今天下，就是这个班底背后的派系在治理的。
王嘉升说，他需要向陛下学习均衡之道，平衡各方之间的利益。
这种事情对现在的姜川来说，还是太过于艰难了些。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王嘉升对他毫无保留。
不然他手底下这些老狐狸，以他现在的城府，哪里能玩得转？
东宫的大方向，都是王嘉升在帮他掌舵。
姜川心想，也许父皇拜王嘉升为太子太师，是要让他学王嘉升的治国之道？
仔细想来，王嘉升不管处理任何大小事务，每一次都是当机立断，绝不拖泥带水。
尤其是对待地方叛乱，王嘉升的态度从来都是斩尽杀绝，绝不姑息。
造太多杀孽，会不会不太好？
姜川如是想着。
看来他的路，还有很长啊。
他该学的东西，也还有很多。
治理国家，没他想象中的容易。
某日。
王嘉升从地方上归来，给姜川带来了一坛子酒。
既没有用精致的琉璃瓶装，也没用法宝玉瓶来装，就是一个普通的陶瓷酒坛，看起来甚至还有些陈旧。
“王公，这是？”姜川有些疑惑。
他没从这一坛子酒当中，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臣从燕云道带回来的，正宗的桃花仙，好酒。”王嘉升得意的笑道。
“这酒连半点灵气都没有，就是普通人喝的酒嘛，完全比不上御酒司酿出来的仙酒啊。”姜川满脸疑惑，不知道王嘉升为何送他一坛最普通的酒。
“你可知陛下所好？”王嘉升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姜川突然就愣住了。
他父皇有什么兴趣爱好？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父皇每日的日常，非常单调。
也就是偶尔得空了，会带着母后外出游玩几日，仅此而已。
可姜川忽然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来不太了解姜宁。
“陛下喜欢饮酒，喜欢美食。”王嘉升提醒道。
“是吗？可我觉得御厨做的菜很一般啊，甚至还不如东宫的厨子一半。”姜川疑惑道。
他跟姜宁吃过无数次饭，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姜宁对食物表现出了特别的喜好。
“陛下不太喜欢那些山珍海味，反而喜欢民间小食，喜欢地地道道的酒。你把这坛酒给陛下送过去，就说是你去燕云道巡查，顺手带回来的，陛下定会喜欢。”王嘉升说道。
“王公，您没骗我？”姜川怎么感觉这事儿很蹊跷呢。
姜川所来往的人，无不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
单说吴王府对吃食的讲究，那简直是京城中的极致存在。
姜川觉得，吴王府的那些厨子，堪称仙厨。
钟鸣鼎食，这才是贵族该有的样子。
他父皇会喜欢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酒，喜欢民间小食？
真的假的？
“我骗殿下作甚？”王嘉升笑道。
“父皇真会喜欢？”
“定会。”王嘉升非常笃定。
“好吧，傍晚我就送进宫去。”姜川说道。
“殿下，可别露馅儿了，表现的自然些。”王嘉升提醒道。
“知道了。”
姜川忽然又想起来之前叛乱一事，于是问道：“王公，新月那边的叛乱……我还是没下决心。”
“我的看法未变，绝不姑息，一个不留。当然，殿下有其他想法，臣定当勉力。”王嘉升拱手道。
“王公就别跟我拜来拜去了，这事儿我再想想。”姜川说道。
时候不早，王嘉升准点散衙，回家去了。
傍晚，姜川命两人抬着酒坛子，进宫去了。
来到甘露殿外，姜川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着，稍微有些紧张。
“去传话吧。”姜川朝着殿外的宫女点头道。
宫女欠身行礼，然后进入了甘露殿。
接着，宫女出来，让姜川进去。
姜宁坐在甘露殿侧殿内看书，皇后不在，去梧桐宫去了。
“儿臣参见……”
“来就来了，何须特意命人通报一声？自己进来就行了。”姜宁打断了姜川行礼。
姜川稍稍颔首，然后说道：“父皇，儿臣昨日去了一趟燕云道巡查，路过某处，闻到一阵酒香，所以特意打了一坛酒回来，想送给父皇品尝一二。”
“酒呢？”姜宁放下书籍，淡淡问道。
姜川立马回头示意，两个东宫侍卫抬着酒坛子上前站定。
姜宁闻到味儿了，淡淡的桃花香气，确实是正宗的燕云道桃花仙。
姜川见姜宁完全没有神情波动，心中七上八下的。
心想自己给父皇送这破烂玩意儿，父皇该不会打他吧？
这玩意儿真的是帝王享受的？
姜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自己就是被王嘉升给坑了呢？
这一坛酒二十斤，甚至都不需要花费灵石，只需要几两银子而已。
几两银子，对皇族来说，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要是父皇因为自己送了破烂而生气，他回头定要找王嘉升的麻烦。
事实上，姜宁眼眸深处有些神情变化，只是姜川眼力尚浅，无法察觉到而已。
姜宁只瞟姜川一眼，看他这紧张的样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他偶尔给自己送点东西，不是天才就是地宝，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投其所好？
生来富贵，总觉得贵的，稀奇的，往往就是好的。
不是王嘉升教他的，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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