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直白到近乎无礼的拒绝,让酒馆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钱万贯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也僵了僵,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很快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
“墨老板真是快人快语!”他哈哈一笑,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仿佛没听出我话里的疏离,“生意人嘛,讲究个和气生财。既然墨老板不喜客套,那钱某就直说了。”
他挥了挥手,那名守在门外的冷峻车夫立刻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尺许长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木盒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吉祥纹路,尚未打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药香已然弥漫开来,显然里面盛放的不是凡物。
“听闻贵店赵……赵真人前几日金丹大成,实乃可喜可贺之事!”钱万贯拍了拍木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钱某特意备上一份薄礼,乃是一株三百年份的‘赤血灵芝’,最是滋补元气,稳固金丹,聊表心意,还望墨老板和赵真人笑纳。”
三百年赤血灵芝?这手笔对于一个小镇酒馆来说,可谓厚重得吓人了。侯三和王老四听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赵铁也是微微动容,但他没有看我,依旧保持着沉默,擦拭酒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我瞥了一眼那木盒,药香确实纯正,年份也足。可惜,对我而言,与路边的杂草无异。至于稳固金丹?赵铁的根基是我看着打下的,用不着这些外物。
“钱掌柜好意心领了。”我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不过我这伙计根基扎实,用不上这些。酒馆小本经营,受不起如此厚礼,还请收回。”
钱万贯脸上的笑容这次彻底维持不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放下身段,献上重礼,对方不仅不领情,还接二连三地拒人千里之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墨老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钱某并非普通的行商。我代表的是‘天机阁’。”
天机阁?
这个名字让我敲击柜台的手指微微一顿。有点印象。似乎是一个以贩卖消息、卜算天机着称的神秘组织,势力遍布各地,亦正亦邪,行事诡秘,很少直接插手世俗纷争。他们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还带着那种奇怪的追踪标记?
钱万贯见我似乎有所反应(虽然我只是停顿了一下手指),以为名头起了作用,语气恢复了几分自信:“阁内高人推演天机,察觉此地气运有变,似有潜龙蛰伏,又与一场席卷天下的劫数隐隐相关。故而派钱某前来,一是结交像墨老板、赵真人这样的俊杰,二来,也是想向墨老板打听一个人,或者说……确认一件事。”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赵铁身上,意味不明。
果然是冲着“种子”来的。 我心中冷笑。只是没想到,除了“圣教”,这“天机阁”也掺和了进来。看来李清风那老道和苏月白所言非虚,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打听谁?确认什么事?”我故作不知,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本就光洁的柜台,仿佛对他的话兴趣缺缺。
钱万贯看着我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气结,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听闻不久前,北边邪修之乱,有一伙流寇欲侵袭清风镇,却在镇口被一位神秘高人举手投足间……化为飞灰。不知墨老板,可知晓此事?可知那位高人现在何处?”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我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柜台上一处根本不存在的污渍:“哦,你说那事啊。好像是有什么高人路过吧,谁知道呢?我这人胆小,当时躲在店里没敢出去看。”
钱万贯嘴角抽搐了一下。胆小?躲在店里?他要是信了才有鬼!那晚金丹凝结的异象源头就在这酒馆,镇口邪修被神秘抹杀,这酒馆的老板和伙计能是普通人?
“墨老板说笑了。”他干笑两声,“据我们所知,那位高人,与您……关系匪浅。甚至可能,就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我停下擦拭的动作,终于抬起头,正视着他,眼神平静无波:“钱掌柜,我再说最后一次。酒,十文一碗。不喝酒,就请便。至于什么高人,什么天机阁,与我这小小酒馆无关。我也不想与你们,有什么瓜葛。”
我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钱万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代表的可是天机阁!何时受过这等冷遇?若非阁内严令要以“结交”为主,不可轻易动武,他早就……
他看了一眼旁边气息渊渟岳峙的赵铁,又想起关于镇口邪修被抹杀的恐怖传闻,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钱某就不打扰了。”他站起身,脸色难看地拱了拱手,示意车夫拿起那盒赤血灵芝,“希望墨老板……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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