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这些，她退后两步看看，觉得少了什么。又上前添了几笔：灶间窗户里有个模糊的人影，那是娘在做饭；院子里有个扎马步的小人，那是哥哥在练武；屋檐下坐着个拿书的小人，那是大哥在温书。

她画得投入，没注意时间流逝。墙上的画从一小片渐渐扩展，占了大半面墙。她开始画院子外的景象——村道，远处的山，山脚下蜿蜒的小溪，溪边洗衣的妇人……

“哟，画得不错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静姝吓得手一抖，炭笔在墙上划出长长一道。回头一看，苏语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小、小妹……”静姝脸涨得通红，像做错事被抓现行。

“怕什么。”苏语棠走近细看，“画的是咱们家？还挺像。这老槐树，这石桌……啧，连我扎马步的丑态都画出来了。”

她指着墙上那个扎马步的小人，那小人弓腰驼背，姿势滑稽，确实有几分明轩的神韵。

“我……我就是随便画画……”静姝声音越来越小。

“随便画画都能画这样，认真画还得了？”苏语棠挑眉，忽然想起什么，“你等等。”

她转身跑回屋，不多时拿着个小布袋出来，从里面倒出几块颜色不同的石头——有红色的，黄色的，还有一块偏绿的。

“这是我在后山捡的，碾碎了能当颜料。”她把石头递给静姝，“试试？”

静姝眼睛亮了。她接过石头，找了块平整的青石板，用另一块石头小心碾磨。红色的石头碾出赭红色的粉末，黄色的出淡黄，绿的那块颜色很浅，像春日新芽的嫩绿。

她用手指蘸了点赭红色粉末，轻轻抹在墙上灶间的窗户处——那是娘的身影。又用黄色点在老槐树的树冠上，绿色点在菜地里。

有了颜色，整幅画忽然活了起来。

苏语棠看得啧啧称奇：“你这颜色用得……有天赋啊。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静姝低头碾着石头，“就是……自己瞎琢磨。”

两人一个画一个看，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墙上那幅“苏家小景”完成了大半，从院子到村道，从山峦到溪流，虽然笔法稚嫩，但构图完整，竟有几分田园风俗画的味道。

明轩练完武过来，看见墙上的画，惊得张大了嘴：“静姝，这、这是你画的？”

静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真好看！”明轩凑近了看，“这个是我！这个是小妹！这个是大哥！这个是娘！还有翠花婶……咦，这儿怎么有座大房子？”

他指着画面右上角一处——那是静姝无意识添上去的，一座巍峨的府邸，飞檐翘角，亭台楼阁，虽然只用炭笔勾勒了轮廓，但线条流畅精美，与周围的农家小院形成鲜明对比。

静姝自己也愣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画那座大房子，只是画到那里时，手自然而然就画出来了。

苏语棠盯着那座府邸看了很久，眼神微动，但什么也没说。

申时末，苏知娴从镇上回来了。她脸色不错，看来契签得顺利。一进后院，她就愣住了。

西墙前围了三个孩子，墙上是一幅巨大的、充满童趣的画。画里有家，有山，有树，有人，还有一座突兀却精美的府邸。

“这是……”她走近细看。

“娘，是静姝画的！”明轩抢着说，“画了一下午呢！”

苏知娴的目光从院子的灶间、练武的明轩、看书的明远，慢慢移到那座府邸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府邸的飞檐线条——那线条太流畅了，不像一个从没受过训练的孩子能画出来的。

静姝紧张地绞着手指，等着娘的责备。在墙上乱画，还把墙弄成这样……

没想到苏知娴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画得真好。”

静姝抬起头，不敢相信。

“这面墙以后就是你的画廊。”苏知娴摸摸她的头，“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过……”她指了指那座府邸，“这个，能告诉娘是怎么想到的吗？”

静姝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画着画着，就画出来了。”

苏知娴和苏语棠交换了一个眼神。

晚饭时，苏知娴做了道简单的醋溜白菜——白菜切片，干辣椒爆锅，淋醋烹香，最后勾薄芡。酸辣开胃，配着中午剩下的炸酱面，又是一顿。

饭桌上，她说了新店契书的事：“签了五年，头三个月免租，年租十两。分成还是四六，咱们六。王掌柜答应，新店开张时请林夫子和县学山长来捧场。”

这是个好消息。明远放下筷子：“山长那边……”

“放心，礼都备好了。”苏知娴给他夹了筷白菜，“你十五去见山长，正常发挥就行。咱们家现在生意做得正，你书读得好，没什么可心虚的。”

明远重重点头。

饭后，苏知娴特意点了盏灯笼，挂在西墙边。昏黄的光晕洒在墙上，那幅画在光影里有了别样的味道。

“娘，这墙画成这样……不好看吧？”静姝还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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