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脸白了，手指绞在一起。

林婉如却摆了摆手：“红玉，不得无礼。”她转向静姝，“静姝妹妹，你继续说，为什么觉得是本朝初年的？”

静姝定了定神，指着画上的一处细节：“林姐姐看这里，菊花的叶子用了‘勾勒填色’法，这是本朝初年才流行的技法。前朝多用‘没骨法’，不勾线，直接上色。”

她又指向题诗旁边的印章：“这个‘闲云居士’的印，我在一本画谱里见过，是本朝初年一位不出名的画师。前朝大家，不会用这样的闲章。”

她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小姐们面面相觑，连那个叫红玉的也不说话了。

林婉如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静姝妹妹好眼力。其实……家父也怀疑过这画的年代，只是没个定论。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豁然开朗。”

她看向静姝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妹妹不仅画得好，见识也广。不知师从哪位大家？”

“之前就是自己瞎画”静姝摇头，“后来跟着镇上的女先生，冯先生学”

“冯先生门下，更了不得。”林婉如拉她坐下，“以后常来玩，咱们一起画画，论画。”

气氛又活跃起来。小姐们对静姝的态度明显亲热了许多，问这问那，还约着下次一起去郊外写生。

静姝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些。她讲怎么观察花瓣的纹理，怎么调配颜色，怎么用不同的笔触表现不同的质感。小姐们听得入神，连点心都忘了吃。

酉时（下午五点），诗会散了。林婉如亲自送静姝到门口，还塞给她一个小锦盒：“一点心意，妹妹收着。”

静姝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到小院，天已经擦黑。苏知娴正在厨房炸丸子——猪肉剁成泥，加葱姜水、淀粉，搅打上劲，挤成丸子下油锅。

“滋啦——”

丸子滚进热油，瞬间泛起金黄的气泡，香气四溢。

“回来了？”苏知娴抬头，“怎么样？”

静姝把经过说了。说到那幅画时，苏知娴停了手里的活儿。

“你当众纠正了县丞家的画？”

“嗯……”静姝有些不安，“娘，我是不是太冒失了？”

苏知娴想了想，笑了：“冒失是有点，但你没说错，就没关系。林小姐不是还送你礼物了吗？”

静姝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方端砚，青黑色，质地细腻，边上雕着简单的云纹。

“这太贵重了……”

“收着吧。”苏语棠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条鱼，“这是人家的心意，说明她认可你。”

她把鱼放进水盆：“今天运气好，张屠户送的，说是感谢咱们上次教他媳妇做卤肉。”

晚饭是丸子汤、红烧鱼，还有新蒸的米饭。一家人围坐，听静姝讲诗会上的趣事。

“那个红玉小姐，后来还问我怎么调紫色呢。”静姝脸上带着笑，“我说用胭脂和花青，她试了试，果然成了。”

“咱们静姝真厉害。”明轩啃着鱼头，含糊不清地说，“以后我也要这么厉害。”

“你先把马步扎稳再说。”苏语棠给他夹了块鱼肚子。

众人都笑了。

饭后，静姝在油灯下临摹今天看到的菊花。

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窗外，秋虫鸣叫，月朗星稀。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路。明远的书，明轩的武，静姝的画，还有苏知娴和苏语棠的生意。

路还很长，但方向，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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