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晨光初露,苏家四人便出了客栈,往小食巷去。
府城南市果然热闹。虽是清晨,已有早市开张,卖菜的、卖肉的、卖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略窄的巷子,喧闹声忽然变了味道——不再是市井的嘈杂,而是混合着各种食物香气的、令人食指大动的热闹。
“这就是小食巷。”苏知娴对照着舆图,“长不过百丈,两边都是吃食铺子。”
巷子宽约两丈,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店铺门脸都不大,但招牌一个比一个醒目:“李记糖画”、“王婆豆腐脑”、“赵家馄饨”、“孙氏酥饼”……刚出锅的蒸气在晨光里袅袅升腾,炸物的油香、蒸点的米香、卤味的酱香,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真香……”明轩吸着鼻子,肚子咕咕叫起来。
“先办正事。”苏语棠扯住他,“办完事让你吃个够。”
陈员外表亲的铺子在巷子中段。门脸比左右两家略窄,挂着“王记糕饼”的旧招牌,门板紧闭。旁边一家卖豆浆油条的摊子前,一个花甲老人正在收摊。
“老伯,”苏知娴上前询问,“请问这家铺子的王掌柜在吗?”
老人打量他们一眼:“找老王?他在后头院里。从旁边巷子绕过去,敲后门。”
道了谢,一行人绕到后巷。这里清净许多,有扇黑漆木门。敲了三下,门“吱呀”开了,探出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正是王掌柜。
“你们是……”王掌柜眼神警惕。
“王掌柜好,我们是青石镇来的,陈员外介绍。”苏知娴递上陈员外的亲笔信。
王掌柜看完信,脸色缓和:“原来是陈贤弟介绍的。进来吧。”
院子不大,但方正。正房三间,左右各一间厢房,中间是青砖铺的天井,角落里一口水井。正房显然是铺面,后门直通天井。
“铺面在前头,你们先看看。”王掌柜引他们从后门进铺子。
铺面果然不大,进深两丈,宽一丈半。靠墙摆着几个空货架,柜台落满灰尘,显然已歇业一段时间。但采光不错,前后都有窗。
“后头这院子,”王掌柜推开另一扇门,“正房能住人,东厢房以前是作坊,西厢房堆杂物。井水甜,灶台现成的。”
苏语棠已经像只小松鼠似的在各处转悠。她先看灶台——两眼灶,铁锅虽旧但厚实;再看水井,打上半桶,水质清冽;又去东厢房看作坊环境,通风良好,地面平整。
“娘,”她凑到苏知娴耳边,压低声音,“院子不错。灶台得重新砌,但基础好。井水能做吃食。”
苏知娴心中有数了,问:“王掌柜,这铺子怎么租?”
王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年租三十两,一次付清。不还价。”
三十两!明轩倒吸一口凉气——在青石镇,三十两能买两亩好地了。
“王掌柜,”苏知娴神色不变,“这价钱是不是高了点?我们昨儿在客栈听说,小食巷的铺面年租也就二十五六两。”
“那是寻常铺面!”王掌柜瞪眼,“我这儿带院子!能住人能作坊,你们打听打听,整个小食巷,有几家带这样院子的?”
“院子是不错。”苏语棠忽然开口,声音脆生生的,“可王爷爷,您这铺面位置不好呀。”
“胡说!”王掌柜低头看这个还没柜台高的小丫头,“中段,怎么不好?”
“就是中段才不好。”苏语棠一脸天真,“您看,巷子两头都有空地,客人刚进巷子,在头几家就买够了。走到中段,肚子都半饱了,谁还买呀?要是在巷尾,客人逛累了,正好买点带回家,那才好呢!”
王掌柜被说得一愣。他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苏知娴差点笑出来,赶紧绷住脸。这丫头,砍价都砍出花来了。
“而且,”苏语棠继续“天真无邪”地补刀,“您这铺面之前是卖糕饼的吧?我闻着还有股油哈喇味儿,得好好刷洗才能去味。这又得花功夫花钱。”
王掌柜脸色变幻,半晌,咬牙道:“二十八两!最低了!”
“二十五两。”苏知娴开口,“我们签三年租契,每年这个价。您也知道,做吃食生意,装修、置办家伙什都得投入,头一年怕是赚不回本来。”
“三年?”王掌柜犹豫了。长期租客稳定,省心。
“对,三年。”苏知娴趁热打铁,“我们一次性付第一年租金,后两年按约支付。另外,您这些货架、柜台若用不上,我们帮您处理了,省得您麻烦。”
王掌柜在院子里踱了几圈,终于一拍大腿:“成!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但得签契,三年内不得转租!”
“这是自然。”
谈妥了,王掌柜脸色好看了许多,甚至主动介绍起周边情况:“左边是‘李记糖画’,做了十几年了,生意稳当。右边是‘赵家馄饨’,早上卖馄饨,午后就关张,不冲突。对面……”他压低声音,“对面那家‘孙氏酥饼’,你们小心些。孙婆子为人刻薄,见不得别人生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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