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后院，月色如墨。

赵芸正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上，指尖缠绕着一缕黑发。她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烛龙血的气息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浓郁了。

你回来了。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王妈她们都睡了，我下的安神咒。

李唐缓步上楼，木质楼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停在赵芸身旁三尺处，这个距离既能交谈，又不会触发对方的戒备。

赵芸，他直接开口，烛龙宗没了。

银铃声戛然而止。

赵芸的手指僵在半空，黑发从指间滑落。她缓缓转头，暗金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你说什么？

三天前，十位正道元婴联手攻上合欢宗。李唐平静地陈述，你那位师尊被化神老祖一掌拍的飞灰湮灭。

赵芸的身体微微颤抖，黑袍下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杂乱的声响。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暗金色的眸子里情绪剧烈翻涌——震惊、茫然、解脱、痛苦……最后归于一片空洞。

所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自由了？

李唐没有回答。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这个被烛龙血改变了命运的少女，需要自己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良久，赵芸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我父亲……安溪城首富赵员外，是我亲手杀的。那夜他喝醉了，又埋怨说我坏了他的灵根大计……我只不过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从楼梯上滚下去，脖子断了。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指：烛龙血让我力气大了很多，也冷血了很多。

李唐静静听着。

后来我遇到了师尊，他说我体内有烛龙血脉，是天生的烛龙宗弟子。赵芸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笑话？我的仇人，我的归宿，全都没了？

她猛地转身，双手抓住栏杆。上好红木制成的栏杆在她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痕。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她低声说，就像…就像突然被丢在一片荒野里，前后左右都没有路。

李唐依然沉默。有些路，必须自己找到方向。

又过了许久，赵芸长舒一口气，直起身来：春风楼众人的禁制，我会解除。至于以后……

她顿了顿，从腰间取下一枚银色铃铛，轻轻放在栏杆上：这个送给你。若有一天你想找我。摇响它，我会听到。

说完，她转身走向楼梯。

赵芸挨个房间为春风楼众人解除禁制。她的手法娴熟而轻柔，指尖点在每个人眉心，一缕黑气便被抽出。轮到王妈时，这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突然惊醒，看到赵芸站在床前，吓得差点叫出声。

别怕，赵芸难得地放柔了声音，我是来帮你的。

王妈认出了她，又看到门口的李唐，这才镇定下来。赵芸完成解除后，王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姑娘，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喝碗热汤？

赵芸愣住了。她低头看着王妈温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摇头：不必了。

她快步离开房间，经过李唐身边时低声道：她们没事了。我——走了。

李唐点头：保重。

赵芸的身影融入夜色渐渐远去。李唐站在窗前，看着那个孤独的黑影消失在安溪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他知道，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少女，正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确认春风楼众人安全后，李唐回到自己房间。他取出灵兽袋，十三色金莲缓缓浮现，花千凡的元婴盘坐在莲心。

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李唐问道。

元婴睁开眼，红唇微扬：听得一清二楚。那丫头心性不错，可惜了。

现在需要为你寻找鬼道功法。李唐沉吟道，另外，你知道烛龙宗有玄天大陆坠龙渊地图的事吗？

坠龙渊？花千凡的元婴露出惊讶之色，那不是传说中的龙族葬地吗？我从未听极阴提起过！

如此看来得亲自走一趟了。”

小心点。花千凡提醒道，烛龙宗就算被灭，遗址也充满危险。何况……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依靠，别死了。

李唐失笑：放心，我命硬得很。

三日后，赤龙河中游。

李唐站在烛龙山下，望着曾经气势恢宏的宗门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山门前的石碑被劈成两半，上面烛照九幽四个大字沾满血迹。几只乌鸦在焦黑的梁木上跳跃，发出刺耳的叫声。

《辰龙九变》运转到极致，李唐的气息与山风融为一体。他避开巡逻的天元宗弟子，在花千凡指引下沿着小路潜入内门。

烛龙宗的秘典都藏在龙睛阁——一座建在赤龙河底的隐秘藏书楼。

龙睛阁的入口原本是口古井，如今井沿坍塌，井水干涸。李唐纵身跃下，在井底找到那扇刻着龙纹的铁门。门上的禁制已经被暴力破除，铁门歪斜地敞着，里面黑洞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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