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的残魂,缓缓靠近在混沌虚无中沉浮的黯淡光球——云希沉睡的神魂本源。
没有强行闯入,没有急切呼唤,他的魂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上去,试图感受她内心最深处的波动。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压抑的情感、深埋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李唐的感知。
他“看”到一个面容模糊、却散发着温柔气息的年轻女子,那是云希从未真正见过,却无数次在刘妈和老仆人口中拼凑出的母亲——韩芸。
画面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仿佛在无声质问为何生来便背负“爬床贱婢所生”的污名。
他“看”到了一个更加模糊、仅存于想象和他人零星描述中的挺拔身影,那是她的父亲云擎天。
有对父爱的渴望,有得知父亲“为家族牺牲”后的茫然与一丝隐痛,更有被家族因此边缘化、视为累赘的落寞。
更多的,是那条清澈的萦水溪,溪畔简朴却宁静的小院,慈祥唠叨的刘妈,春日里绽放的不知名野花,夏夜草丛中的点点萤火,秋日飘落的枫叶,冬日覆盖院落的皑皑白雪……
那里没有鄙夷的目光,没有恶毒的窃语,只有最简单的生活,和最纯粹的、属于一个孩童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这些记忆和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坚固而封闭的壳,将她的神魂紧紧包裹。
她蜷缩在其中,如同受惊的幼兽,抗拒着外面那些充满恶意让她遍体鳞伤的“现实”。
她不愿醒来,宁愿永远沉沦在这片由思念和回忆构筑的看似平静实则荒芜的内心世界里。
“唉……”李唐在心中轻轻叹息。
这丫头,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轩辕惊云那缕神识剑意,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让她神魂封闭的,是这积年累月的创伤。
不能再让她沉溺下去了。
李唐凝聚起魂力,开始轻柔地渗透那层封闭的壳,如同阳光融化坚冰,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
他并未强行灌输什么大道理,也没有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引路人,开始在她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一颗颗蕴含着“真实”与“希望”的石子。
他引导着她的“意识”,去“看”——
看那枚被她珍视地藏在香囊里、来自萦水溪畔的“金黄色石头”,如何在济州府测试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金光,改变了她的命运。
看红枫谷望月峰长老刘文叔那惊喜激动的面容,看周围人从鄙夷到震惊、再到敬畏的眼神变化。
看顾倾城收她为徒时,那清冷却带着认可的目光。
看她在红枫谷修炼《青莲剑典》,剑光初绽时的专注与神采。
看白贞儿一次次守护在她身旁,那绝美面容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忠诚。
还有……他李唐,虽为残魂,却一次次在她危难之际,不惜损耗自身,为她抵挡强敌,为她谋划前路,为她炼丹续命……
这些画面,这些属于她云希自己经历与成长的瞬间,被李唐从记忆深处打捞出来,呈现在她沉沦的神魂面前。
“希儿……”李唐的魂音终于响起,直接回荡在她神魂本源的核心,这是长辈对最疼惜的晚辈的关切。
“沉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直面它,跨越它,你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掌握自己的命运。”
“萦水溪的宁静固然令人怀念,但那已是过往。刘妈妈若知你如此沉沦,该有多心痛?”
黯淡的光球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唐继续引导:“你的父亲,云擎天,他失踪真相未明,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吗?”
光球的颤动明显加剧。
“还有你的母亲,她拼尽性命将你带到这个世界,绝非是为了看你在此沉眠不起!”
李唐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一丝凌厉:“看看你如今拥有了什么!金系天灵根,《周天噬魂魔经》,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与力量!你拥有探寻真相、掌握自己命运的资本,岂能在此蹉跎?!”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名字:
“还有林小凡!你可还记得他?!”
林小凡!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云希沉寂的神魂中炸响!那个与她并肩作战重情重义的少年!
那个管邱口中,因她之故被幽煞五鬼寻仇,最终惨死于朝阳峰上的同伴!
一股强烈的情感波动从黯淡光球中爆发出来,那是愤怒,是不甘,是深切的悲痛与愧疚!
“林小凡因你之故,惨死于幽刹堂之手!管邱断臂求生,颜厝、付波千血洒朝阳峰!鹏宇彦、巧婆婆、周克华……”
“那么多熟识之人皆因那场变故丧生!他们的血仇,难道你就能如此轻易忘却,安心在此长眠吗?!”
李唐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云希沉沦的意志之上。
“幽刹堂!!!”
一个微弱的意念,终于从那黯淡的光球中挣扎着传递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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