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的魂影在叙述中微微波动，那汇聚了万载怨念的寒意，让甬道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李唐听着她的讲述，傀儡冰冷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道：“想来，周旋目睹了马车内的一幕，定然不会让胡峰久活。”

褒姒的魂影发出一声冷笑：“是的。回宫之后，周旋便假向妾身道歉，说他也没想到胡峰如此大胆，竟敢亵渎他的爱妃，定会严惩不贷。后来没过几日，在一次宫宴饮宴中，胡峰便‘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妾身知道，是周旋命人暗中下的毒。”

她的声音顿了顿，透出一股深深无力：“可是那日参与屠戮荷园的人，何止胡峰一个？那些假扮北戎的死士，那些策划阴谋的帮凶！！我一个弱质女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倚仗周旋那点可笑的‘宠爱’，还能用什么方法，让他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时光荏苒，一年后，洛康的奶奶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病逝了。宫中只剩下褒姒与她年迈的父亲相依为命。周旋对她依旧极尽宠溺，试图用无数的珍宝和纵容来融化她心中的坚冰。

而褒姒，复仇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她开始在暗中搜寻新的线索。终于，她将目标锁定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赵光！那个向周旋献上假扮北戎、屠戮荷园毒计的始作俑者！

“赵光比胡峰更加狡猾、缜密。”褒姒的声音凝重。

“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行事极为谨慎。美人计对他毫无用处，他从不曾对我流露出半分逾越，始终保持着一个臣子应有的恭敬距离。”

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有弱点。褒姒发现，赵光的弱点，就在于他对于权力和巩固圣宠的极致渴望。他是靠着谄媚和替周旋处理脏活上位的，在朝中树敌众多，与那些正直的大臣格格不入。

因此，揣摩圣意、投其所好，便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而取悦褒姒这个周旋心尖上的人，自然成了他巩固地位的重要手段。

“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褒姒的魂影似乎凝聚了些许。

“那一年，北戎势大，接连吞并西北诸国后，兵锋直指镐京。镐京被围半月，岌岌可危，周旋不得不点燃烽火，向九丘各国求援。”

“幸而，当时燕国的一位重臣苏辉，凭借其非凡的口才与威望，成功说服了各国摒弃前嫌，组建联军，共同抗戎。联军赶至，与北戎大军在镐京城下展开血战，最终击溃了北戎，解了镐京之围。”

“妾身与周旋，当时就在镐京的城楼之上，亲眼目睹了九丘联军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如同洪流般击溃敌军的恢宏场面。”褒姒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就在那一刻，一个足以让周旋和他的大周万劫不复的计划，在我心中浮现——我要让他，国破族灭！！！”

此后的数年，褒姒将对周旋的冷漠到了极致。无论他献上何等奇珍异宝，做出何等荒唐举动，她都吝于给予一丝笑容。同时，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赵光。

她知道赵光谨慎，便从不与他谈论政事，只是在他前来问安时，偶尔会流露出对战争故事的喜爱。周旋忙于政事无法陪伴她时，她还会心血来潮，让赵光带着他府中蓄养的一些护卫、门客，在宫中校场进行演练、比斗，美其名曰练武。

久而久之，赵光便笃定地认为，这位冷若冰霜的娘娘，内心深处其实极为喜欢观看这种充满力量的表演。

时机渐渐成熟。有一次，在赵光讲述外界趣闻试图讨好她时，褒姒望着远方，幽幽叹息一声：“赵大人，说起来，那年九丘联军齐聚镐京城下，万军列阵，旌旗蔽日的场面，当真是波澜壮阔，令人心潮澎湃。只可惜，那般盛景，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她清晰地看到，赵光垂下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

她知道，她种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自那以后，褒姒对周旋的态度更加冷漠。周旋为了博她一笑，几乎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倾尽国库，搜罗天下奇玩，甚至做出了更多荒废朝政、宠信奸佞的事情。

又一年过去，褒姒的父亲，那位老实巴交的荷园老人，也在无尽的担忧中，郁郁而终。

在这世间，褒姒终于再也没有任何牵挂，她彻底只为复仇而存在。

此后，赵光多次旁敲侧击，想要从褒姒这里得到她的喜好，以便他在周旋面前再立奇功，巩固自己的地位。

褒姒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在一次与赵光谈话时，她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暗的天空，带着憧憬的语气，轻轻说道：

“赵大人，这深宫寂寥，如同牢笼。若能再看一场当年那般，九丘联军齐聚、万邦来朝的恢宏盛景！本宫此生，便再无遗憾矣！！”

她的话语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赵光的心上。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这位娘娘最大的心愿，竟然是这个！若是能促成此事，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将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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