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家庭KPI会议

沈国梁家的客厅里，晚上九点的钟声敲过第三下。

沈浩和未婚妻小雅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个年轻人背挺得笔直，像等待宣判的考生。茶几上摊开着楼书、计算器，还有一张写满数字的A4纸。

“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沈浩的声音绷得很紧，“‘悦府嘉园’这套89平的两居，总价480万。首付30%，144万。我和小雅攒了45万，她爸妈支持20万，您之前答应出50万，还差29万……”

他顿了顿，看了眼身边低头绞手指的小雅：“如果月底前凑不齐，这套房源就释放给别人了。下一期开盘要涨5%。”

沈国梁的妻子王淑芬从厨房端出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挨着丈夫坐下，手悄悄握住了沈国梁的手。那只手，冰凉。

“浩浩，不是爸妈不支持。”王淑芬声音轻柔，却掩不住疲惫，“你爸的工资卡你们清楚，一个月就那一万多。我退休金四千多。之前说好的五十万，是把我们老两口的积蓄全掏空了，还跟秀娟借了八万。”

小雅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阿姨，我知道……我和沈浩也不想逼您二老。可是我爸妈那边……他们也有难处。我家就我一个女儿，他们就想我嫁得好点，有个自己的窝。”

“什么叫嫁得好点？”沈浩突然拔高声音，“小雅，你这话什么意思？嫁给我就委屈你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雅的眼泪掉下来。

“好了！”沈国梁低喝一声。

客厅瞬间安静。只有老式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走得格外清晰。

沈国梁松开妻子一直握着的手，拿起那张写满数字的纸。他的目光落在“缺口：29万”那行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核桃在左手心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浩浩，小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爸给你们交个底。这二十九万，我现在拿不出来。”

沈浩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但是。”沈国梁话锋一转，“合作社的试点资金下来了。我在想……能不能从里面找个路子。”

“爸！”沈浩猛地站起来，“那是公家的钱！您不能动！”

“你坐下！”沈国梁的声音陡然严厉，“我是那种人吗？”

沈浩被父亲从未有过的严厉震住了，慢慢坐回沙发。

沈国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的想法是，合作社章程里有一条——居民可以以个人手艺或服务，申请社区创业扶持。如果审批通过，可以从试点资金的‘微创基金’板块申请小额无息贷款。”

他看向儿子：“浩浩，你是学设计的。小雅，你是学会计的。你们俩能不能弄个项目，申请这笔贷款？”

小雅愣住了：“项目？什么项目？”

“比如……”沈国梁的大脑飞速运转，“比如给咱们胡同的手艺产品做品牌设计、包装升级？或者开发一套社区财务管理系统？只要项目可行，对社区发展有帮助，就有机会。”

沈浩的眼睛渐渐亮了：“爸，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钱不能白给，但可以借给有想法、肯干事的年轻人。”沈国梁说这话时，心里其实也没底——章程里虽然有这条，但具体实施细则还没制定，微创基金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但他必须给孩子们一个希望。也给自己一个希望。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王淑芬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沈墨，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妈？您怎么来了？”王淑芬惊讶。

“炖了锅银耳汤，给你们送点。”沈墨走进来，目光扫过客厅里紧张的气氛，心里明镜似的，“哟，开家庭会议呢？我来的不是时候？”

“奶奶！”沈浩像看见救星。

沈墨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打开保温桶，盛出几碗汤：“都喝点，降降火气。”

银耳汤的甜香在客厅里弥漫开来，稍稍冲淡了紧绷的空气。

等每个人都端起碗，沈墨才慢悠悠地说：“国梁，下午理事会开会，你提的那个‘微创基金’细则草案，我看了。”

沈国梁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妈，您……”

“草案写得不错，但有漏洞。”沈墨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文档，“第一条，申请资格。你写的是‘本合作社居民及其直系亲属’。这一条，容易被钻空子。”

她抬眼看向沈浩和小雅：“比如，有人为了申请贷款，临时把亲戚的户口迁进来。”

沈浩的脸刷地红了：“奶奶，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沈墨摆摆手，“但制度设计，要考虑最坏的情况。我建议改成：‘申请人须在合作社连续居住满两年，且无不良信用记录。直系亲属申请，需额外提供项目可行性证明及居民联署担保’。”

沈国梁飞快地记下。

“第二条，贷款额度。你定的上限是二十万，太低了。”沈墨继续说，“现在年轻人创业，二十万够干什么？我建议分档：五万以下简易程序，五到三十万标准程序，三十万以上要成员大会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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