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当天的晨雾与暗哨

天还没亮透，晨雾像层薄纱笼着胡同。沈国梁凌晨五点就起了，轻手轻脚地穿好那身熨得笔挺的西装——领口勒得有些紧，他松了松，对着镜子长吁一口气。镜子里的人眼袋深重，胡子也没刮干净。

王淑芬在厨房下饺子，韭菜鸡蛋馅的香气飘出来：“吃了再走。今天得站一天，空腹顶不住。”

“刘强那边……”沈国梁接过碗。

“国栋在医院守着呢，刚发消息说人醒了，麻药过了疼得直冒汗，但没喊一声。”王淑芬声音发哽，“这孩子，遭罪了。”

沈国梁扒拉着饺子，味同嚼蜡。手机屏幕亮着，微信群里消息不断刷屏——

沈秀娟：“手艺角最后清点完毕，咸菜108罐，剪纸226幅，模型52个，文创礼盒80套。李婶紧张得又去洗手了，洗第三遍了。”

赵明：“直播设备全部就位，三个机位测试正常，备用电源充满。网络保障车已到胡同口，三大运营商信号加强车也来了。”

小苏：“嘉宾签到表打印完毕，媒体名单核对完成。区领导确认九点到，街道办八点半到，其他社区代表陆续回复。”

沈国栋（从医院）：“强子让我带话：对不起大伙，拖后腿了。他说等他好了，请全队喝酒。”

沈国梁盯着那句“对不起大伙”，眼眶发热。他放下筷子，回了一句：“告诉强子，好好养伤，队里永远有他的位置。”

六点整，他走出家门。晨雾还没散，青砖路上湿漉漉的。手艺角已经亮灯了，李婶和王奶奶的身影在窗后忙碌。小广场上，服务队的小伙子们在做最后的检查——少了刘强，气氛有些沉闷，但活干得一丝不苟。

“梯子全部重新检查过，”一个小伙子红着眼睛汇报，“每一节都敲过，确认没问题。”

“好。”沈国梁拍拍他的肩，“今天眼睛都放亮点。”

走到合作社办公楼时，沈墨已经在门口了。老太太今天穿了件深紫色的中式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拄着那根老榆木拐杖。

“妈，您怎么这么早？”

“睡不着。”沈墨望向雾中的胡同，“一年了，就等今天。”

“您觉得……能成吗？”

“成不成，看人心。”沈墨转过身，“国梁，记住我今天说的——不管发生什么，稳住。你是理事长，你慌了，人心就散了。”

沈国梁重重点头。

七点，晨雾开始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胡同渐渐苏醒。居民们陆续出门，帮着摆桌椅、挂灯笼、贴指引牌。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被大人呵斥着别添乱。

八点，第一批客人到了——是附近社区的居民代表，拎着自家做的点心当贺礼。

“老沈，你们这弄得可真像样！”一个花白头发的大爷竖起大拇指。

“李大爷您捧场了，里边请，里边请。”沈国梁脸上堆着官方的笑，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八点半，街道办张主任带着一行人来了。握手、寒暄、介绍情况，一套流程下来，沈国梁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

九点二十分，区领导的车到了。副区长姓王，是个精干的中年女性，一下车就夸：“嚯，这氛围，赶上过年了！”

沈国梁赶紧迎上去：“王区长，欢迎欢迎！这边请，先看手艺角？”

“走，看看去！”

手艺角里，李婶正现场演示腌咸菜。盐粒在粗瓷盆里沙沙作响，她的手很稳，动作行云流水。王奶奶在教孩子剪纸，一把老剪刀在红纸上游走，眨眼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就出来了。

“真功夫啊。”王区长看得入神，“这都是咱们的宝贝，得传下去。”

“是，所以我们成立了手艺角，还开发了产品。”沈秀娟适时递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区长您看看，这是我们的‘胡同记忆’系列，每个产品都有故事。”

正介绍着，门口一阵骚动。沈国梁心里一紧——来了。

孙正明到了。

他还是那身深灰色羊绒大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扫视一圈，脸上挂着标准的商务微笑。李建军跟在他身后，对沈国梁使了个眼色。

“孙总，欢迎欢迎！”沈国梁上前握手。

“沈理事长，搞得很热闹嘛。”孙正明的手依然很凉，“王区长也在？看来区里很重视。”

“孙总说笑了，都是居民自发组织的。”王区长笑着接话，“你们新城市集团支持社区建设，也是功德一件。”

“应该的。”孙正明转向沈国梁，“听说今天还有签约仪式？”

“是，安排在下午两点。”沈国梁稳住心跳，“孙总这边请，先参观？”

“好啊。”

参观路线是精心设计的——手艺角展示文化传承，服务队展示社区服务，数字化平台展示科技赋能，最后是小广场的文艺演出，展示居民活力。

每到一个点，沈秀娟、赵明、沈国栋（从医院赶回来了）轮流讲解，数据详实，案例生动。孙正明听得很认真，不时提问，问题都很专业，也很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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