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可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了。
晚上,沈国梁把沈浩和小雅叫回家。他把林静的意见说了,两个年轻人的脸色都变了。
“暂停拨款?”沈浩急了,“爸,我们项目正在关键期,VR内容制作到一半,停了就前功尽弃了!”
“那就抓紧完善商业计划书。”沈国梁声音疲惫,“林总监要看到明确的盈利模式。”
小雅咬着嘴唇:“叔叔,我们这个项目,本来就不是纯商业项目。它有文化价值,有社会价值……”
“但现在咱们是公司了。”沈国梁打断她,“公司要算账,要赚钱。你们要把这些价值,转化成钱。”
沈浩和小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沮丧。
“爸,是不是……因为我是你儿子,所以林总监特别针对我?”沈浩问。
沈国梁没说话。
沉默就是答案。
王淑芬从厨房端出饭菜,招呼大家吃饭。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完饭,沈浩和小雅走了。沈国梁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已经戒烟很久了,今天又破戒了。
王淑芬走过来,轻声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心里烦。”
“我知道。”王淑芬握住他的手,“可国梁,咱们得往好处想。公司成立了,浩浩的婚礼钱有了,日子在变好。”
“可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累了。”
“因为担子重了。”王淑芬靠在他肩上,“但你能扛住。我一直信你能扛住。”
沈国梁搂住妻子,心里稍微暖了些。
是啊,得扛住。
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胡同。
第二天,林静开始了她的改革。
第一把火烧在了报销上。手艺角买包装材料,超过预算五十块钱,李婶去报销,被打了回来。
“为什么?”李婶不懂。
“预算内没这项。”林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要买可以,写申请,我批了才行。”
“可我们急用啊!明天要参加市集!”
“那是你们的事。”
李婶气得挂了电话,找沈秀娟哭诉。沈秀娟直接冲进林静的办公室。
“林总监,手艺角的情况你不了解,他们……”
“我了解。”林静头也不抬,“但我只看预算。超支就是超支,没有理由。”
“可这是特殊情况!”
“天天都有特殊情况,那预算还有什么用?”林静抬起头,“沈副总,您也是公司高管,应该知道财务纪律的重要性。”
一句“沈副总”,把沈秀娟噎住了。
是啊,她现在不是那个泼辣的街道干部了,是公司副总了。要讲规矩,要讲制度。
可这规矩,也太不近人情了。
第二把火烧在了服务队。林静要求重新核算每个项目的成本,把之前忽略的折旧、管理费、资金成本全算进去。一算,幸福里那个项目,不是亏五千,是亏八千。
“那以后报价得提高。”沈国栋说。
“提高就没人找了。”刘强(拄着拐杖来的)急了,“咱们刚打开市场,涨价不是找死吗?”
“那就不接。”林静说得干脆,“公司不能做亏本生意。”
“可服务队要养活十六个人!”
“那是人力资源部的事。”
第三把火烧得最狠——她要求核查合作社转公司过程中的所有资产交接,包括手艺角的配方、服务队的技术、数字化平台的代码,都要估值,都要计入公司资产。
“配方是李婶家传的,凭什么算公司资产?”沈秀娟又炸了。
“因为手艺角现在是公司的一部分。”林静推了推眼镜,“如果不愿意,可以,把手艺角剥离出去,独立经营。”
“你!”
沈国梁把沈秀娟拉出去:“冷静点。”
“哥,她这是要掏空咱们!”
“我知道。”沈国梁声音低沉,“但她说得在理。公司化,就要规范。不规范,以后麻烦更大。”
“可这也太……”
“慢慢磨合吧。”沈国梁叹气,“总要有个过程。”
可这个过程,太痛苦了。
几天下来,胡同里的气氛明显变了。李婶见人就叹气,王奶奶剪纸时老是走神,服务队的小伙子们聚在一起抽烟,愁眉苦脸。
连孩子们都感觉到了,不敢大声玩闹。
周五下午,沈国梁接到孙正明的电话。
“沈总,林总监的工作,还适应吗?”
“正在适应。”
“她能力强,但脾气直,你们多包涵。”孙正明顿了顿,“不过,她提的那些建议,我觉得很有道理。公司嘛,就要有公司的样子。”
“是。”
“另外,下周一集团有个战略会,你要来参加。把公司的发展规划好好讲讲,董事会要听。”
挂了电话,沈国梁看着窗外。
夕阳西下,胡同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
很美。
但美的下面,是裂痕,是矛盾,是挣扎。
他拿起笔,开始写下周一的汇报材料。
写到一半,手机响了。是婚庆公司:“沈先生,您儿子的婚礼方案定好了吗?最晚明天要确认,不然来不及了。”
“定好了,就按方案一。”
“好的。尾款十万,请在婚礼前三天付清。”
“知道了。”
沈国梁放下手机,继续写。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在书写这个胡同的命运。
也像在书写他自己的命运。
他不知道,下周一站在集团的讲台上,会面对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须站在那里。
必须为这个胡同,争一个未来。
夜渐渐深了。
胡同里,最后几盏灯也灭了。
只有合作社办公楼,还亮着灯。
像黑暗中的一座灯塔。
虽然微弱,但坚定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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