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赌”的筹码
街道办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王主任坐在主位,左手边是财政科的老吴,右手边是住建科的小张。沈国梁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已经说了二十分钟。
“王主任,吴科长,张科长,”沈国梁把一沓材料推过去,“这是阳光里项目一期的验收报告、居民满意度调查、还有我们整改脚手架问题的全部记录。第二笔进度款七十六万,合同约定是上月25号支付,现在已经逾期半个月了。”
王主任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慢慢翻着材料,没说话。
老吴先开口:“沈总,不是我们不付,是流程没走完。区财政那边要求,这种大额支付,必须上会研究。”
“上会研究需要多久?”沈国梁问。
“这说不准。”老吴弹了弹烟灰,“少则一周,多则……一个月。”
一个月。沈国梁心里一沉。公司等不了一个月。
“吴科长,我们理解流程。但工程不能停啊。”沈国梁尽量让语气平和,“一千多户居民看着呢,工期延误一天,我们的损失不说,居民也会有意见。到时候投诉到,街道也麻烦。”
小张插话:“沈总,说到投诉……最近确实接到不少关于你们工地的投诉。噪音啊,尘土啊,还有人说你们施工不规范。”
沈国梁立刻回应:“张科长,投诉我们都处理了。噪音控制在法定时间内,尘土我们每天洒水四次,施工规范有监理记录。而且——”他顿了顿,“有些投诉,可能不是居民真实意愿。”
王主任终于抬头:“什么意思?”
沈国梁从包里拿出赵经理那份情况说明,还有转账记录的截屏,推到王主任面前。
“有人故意在搞破坏。”沈国梁简单说了脚手架的事,“供应商已经承认,是受人指使。目的是拖延工程进度,制造安全事故,让我们拿不到进度款。”
王主任看着那些材料,脸色渐渐严肃。
“这个钱胖子……是万家物业的?”他问。
“是。”沈国梁点头,“也是这次阳光里项目投标的竞争对手。我们中标后,他一直不甘心。”
老吴和小张对视一眼,没说话。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窗外传来街道办事大厅的嘈杂声,有人在吵架,工作人员在调解。
良久,王主任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国梁啊,”他换了称呼,“你说的这些,我信。但财政流程,不是我能左右的。这样——”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我帮你争取,先付三十万。剩下的四十六万,等上会通过再付。这三十万,今天下班前到账。行不行?”
三十万。
比预期的七十六万少了一半还多。但总比没有强。
沈国梁在心里快速算账:三十万,够付水泥款和半个月工资。赔偿金四十万如果到位,能撑到月底。但前提是,工程必须顺利,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行。”沈国梁站起来,“谢谢王主任。”
“别谢我。”王主任转身看着他,“国梁,阳光里项目,是咱们街道老旧小区改造的标杆。区领导都在看着。你们做好了,是咱们街道的脸面;做砸了……”
他没说完,但沈国梁懂。
“您放心。”沈国梁说,“我们一定做好。”
离开街道办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沈国梁站在台阶上,给林静打电话。
“三十万,今天到账。”
电话那头,林静明显松了口气:“太好了。那赔偿金呢?”
“赵经理刚发微信,说老板同意了,四十万明天打款。”
“那就好。”林静顿了顿,“不过……国梁,我刚算了笔账。就算这两笔钱都到位,咱们的现金流也只够撑到五月底。如果五月底之前,第二笔进度款的尾款还不到,或者阳光里二期拿不到新合同,咱们还是会断。”
沈国梁揉了揉太阳穴:“二期合同不是谈得差不多了吗?”
“对方要求降价。”林静说,“说我们一期做得好,但价格比市场高10%。他们希望二期能降5%。”
“降多少?”
“总价三百八十万,降5%就是十九万。”
沈国梁沉默。十九万,几乎是公司一个月的净利润。
“你怎么看?”
“我不同意降。”林静很干脆,“我们的质量、服务、居民满意度,值这个价。降价开先例,以后所有项目都会压价。”
“但如果不降,他们可能找别人。”
“那就让他们找。”林静说,“国梁,咱们不能永远靠低价竞争。胡同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是手艺角的文化赋能,是服务队的精细管理,是数字化平台的创新。这些,别家没有。”
沈国梁听出了她的潜台词:胡同公司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只当个包工头。必须建立自己的品牌护城河。
“好。”他说,“不降。二期合同,按原价谈。如果他们实在不接受……”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林静说,“早上,区民政局打电话来,咨询‘适老化改造’的事。我初步对接了一下,他们可能有五十户的改造指标,预算一百五十万左右。虽然单价低,但稳定,付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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