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骑士
居民大会定在周六下午,胡同中间那棵老槐树下。
长条桌是从各家借的,拼成一溜,铺上蓝布。桌上摆着李婶腌的糖蒜、王奶奶炒的南瓜子,还有胡同口小卖部赞助的北冰洋汽水。孩子们在桌腿间钻来钻去,被大人呵斥几句,笑嘻嘻地跑开。
沈国梁到的时候,人已经聚得差不多了。67个常住居民,除了卧床的刘大爷,来了66个。租户代表来了11个,加上公司员工、手艺角学徒,林林总总一百多号人,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徐雅君站在人群边上,手里拿着份打印好的文件。她今天没穿职业装,换了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紧张?”沈国梁走到她身边。
“有点。”徐雅君老实承认,“我以前开过无数投资人会议、董事会,但从没在……这种场合讲过话。”
沈国梁笑了:“就当回娘家。娘家人说话,不用讲究那些虚的。”
正说着,沈墨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老人今天特意换了件新中式褂子,头发梳得整齐。他一露面,人群自动让开条道。
“沈老!”“老爷子来啦!”
招呼声此起彼伏。沈墨笑着点头,在特意留出的藤椅上坐下,摆摆手:“我就是来听会的,你们该怎么说怎么说。”
沈国梁走到桌前,敲了敲搪瓷缸子。
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
“街坊邻居们,今天把大家请来,是议三件事。”沈国梁开门见山,“第一件,文华创投启动了对赌协议,给咱们下了最后通牒。第二件,手艺传承要立规矩,李婶、王奶奶他们起草了个协议。第三件……咱们胡同公司,到底要不要继续拿外面的钱,拿谁的钱。”
他话说得直,底下嗡一声议论开。
“什么最后通牒?”“对赌是啥意思?”“是不是要赔钱?”
租户代表里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起来:“沈叔,我是新搬来的,可能没资格说话。但我想问一句——这事关不关我们租户的事?要是公司倒了,我们这房子……”
“问得好。”沈国梁示意他坐下,“今天在座的,不管是住了三代的老人,还是刚搬来的租户,都是胡同里的人。公司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他拿起徐雅君准备的文件:“我先说对赌。简单讲,就是三年前咱们拿文华200万的时候,签了个协议:三年内公司净利润要做到300万。现在三年还剩8个亿,咱们做了180万,还差120万。”
有人掰着手指算:“一个月得15万?咱们现在一个月挣多少?”
“上个月净利润31万。”徐雅君站起来,接过话头,“按这个速度,完成对赌没问题。但问题是,光明片区项目需要垫资800万,这笔钱压着,后面几个月现金流会很紧张。万一出点意外,利润就可能下滑。”
人群安静了。800万这个数字,对大多数胡同居民来说,是个天文概念。
“那怎么办?”李婶在人群前排问,“总不能等着让人家来收咱们公司吧?”
“所以有第二个选择。”徐雅君翻开另一页文件,“我这几天联系了一支国企背景的社区发展产业基金,他们愿意投500万到800万,不要控股权,不签对赌,甚至接受咱们‘利润反哺社区’的条款。”
底下“哗”一声炸开。
“还有这种好事?”“国企?靠谱吗?”“500万,那咱们不是发财了?”
沈国梁等议论声稍歇,才开口:“徐总联系的这家,确实条件优厚。但我请大家先想想——咱们当初为什么要成立这个公司?”
他环视人群:“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把胡同的日子过好。手艺角、服务队、数字化平台,这些都不是奔着上市去的,是奔着咱们老人有人照顾、孩子有地方玩、年轻人有活干、老手艺不失传去的。”
“现在有人要投钱,条件是优厚,可钱进来了,人家就是股东。股东要回报,要增长,要规模。到时候咱们是继续按自己的步子走,还是得听资本的,拼命扩张、拼命赚钱?”
没人说话。只有远处胡同口传来的车声,隐隐约约。
租户代表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站起来:“沈叔,我是做会计的,懂点财务。您说的我明白,可现实是,没钱项目转不动。光明片区三千多户等着改造,这是咱们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项目,要是黄了,后面更没人信咱们了。”
“张姐说得对。”沈国梁点头,“所以今天这个会,不是要大家二选一——要么硬扛,要么投降。我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第三条路。”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咱们能不能既不接受文华的压榨,也不急着找新资本,而是靠自己的本事,把这8个月扛过去?”
人群又议论起来。这回声音里有怀疑,有担忧,但也有跃跃欲试。
李大强站起来:“爸,我说个实际数据。电商部现在月销85万,其中手艺产品占六成。如果咱们把手艺传承协议落地,推出‘师徒共创2.0’,我有把握把客单价再提30%,月销冲100万。这一块,一个月能多出10万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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