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省城，街市热闹起来。三个孩子扒着车窗往外看，二狗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大壮虽沉稳些，眼里也满是新奇，妞妞则安安静静地靠着慕凌云，小手还攥着她的一片衣角。

秦星月早就打点好了，马车径直驶到城西一家成衣铺前。铺面不算太大，但门脸干净，窗明几净，挂着的衣裳料子看着就比镇上的细软。

“到了。”秦星月先下车，转身扶孩子们，“咱们先挑几身现成的，若有合心意的，再量尺寸做两身。”

店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姓王，见客人来忙笑着迎出来。秦星月早先就打过招呼，王老板心领神会，热情却不谄媚：“几位里边请，正好新到了几批料子，给孩子做衣裳最合适。”

一行人进了店。慕凌云始终蒙着面纱，牵着妞妞的手。店里成衣挂得整齐，颜色鲜亮，三个孩子眼睛都看花了。

“喜欢哪件，试试看。”秦星月笑着招呼。

二狗最先蹦到一身靛蓝色短打前：“这个好！穿着利落！”大壮则看中一件竹青色的长衫，伸手摸了摸料子，眼里有喜欢，却还是回头看了看秦星月。

秦星月会意：“都试试，合适就买。你们爹爹交代了，今天全听你们的。”

这话一出，二狗欢呼一声，抱着衣服就往试衣的布帘子后跑。大壮抿嘴笑了笑，也拿着衣服去了。

妞妞仰头看慕凌云：“表姨母……我想试试那件粉色的。”

那是件浅粉色的襦裙，领口袖边绣着细密的缠枝花，雅致又不显张扬。慕凌云心头一暖——这孩子挑衣裳的品味，竟也随了她。

“好，咱们试试。”她柔声道，牵着妞妞走向另一处布帘隔出的试衣间。

王老板忙道：“里边请，若需要帮忙系带子就叫我。”

试衣间不大，只容得下两三人。慕凌云帮妞妞解开外衫，动作轻柔。孩子乖巧地站着，任由她摆弄。外衫褪下，里面是件半旧的细棉中衣，洗得发白了，却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慕凌云看见了她颈间那根红绳。

那是宫里的编法——五股细线绞成一股，中间掺着金丝，编成祥云纹样。这种编法，外头绝不会有。她的心猛地一颤，手指差点不听使唤。

“妞妞，”她尽量让声音平稳，“这绳子编得真好看，谁给你编的？”

妞妞摸了摸红绳，小声道：“是爹爹。爹爹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一直戴着。”

“那……绳子下面系着什么呀？”慕凌云试探着问，手心里全是汗。

妞妞突然警觉起来，小手捂住衣领，往后缩了缩：“爹爹说……不能给别人看。”

布帘外传来秦星月的声音：“妞妞，衣裳合适吗？要不要姨母进来帮忙？”

慕凌云定了定神，温声道：“妞妞别怕，你看，表姨母和秦姨母都不是外人。你爹爹不是常说，秦姨母是咱们自家人吗？”

妞妞咬着嘴唇，眼里有犹豫。

秦星月这时掀帘进来，一见这情形就明白了。她蹲下身，平视着妞妞的眼睛：“妞妞是不是想起爹爹的话了？爹爹说得对，重要东西要保护好。”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可爹爹也说，要分清好人坏人，对不对？你想想，秦姨母是不是经常去你家？是不是常给你带好吃的？所以秦姨母不是坏人。”

妞妞点点头。

“那表姨母呢？”秦星月继续道，“表姨母是秦姨母的亲人，就像大壮二狗是你的亲人一样。咱们今天带你来买新衣裳，去见你爹爹，是因为心疼你们，想对你们好。”她轻轻摸了摸妞妞的头，“你爹爹让你戴着这宝贝，是怕被坏人抢去。可咱们不是坏人，咱们是想保护你们的人。”

慕凌云接话道：“这样好不好，表姨母不看，就让秦姨母看一眼。秦姨母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这宝贝的来历，以后还能帮你更好地保护它。”

妞妞看看秦星月，又看看慕凌云蒙着面纱的脸，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小孩子最能感受善意，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那……就秦姨母看一眼。”

秦星月郑重地点头：“姨母就看一眼，保证不碰。”

妞妞这才慢慢松开手，从衣领里拉出那枚玉佩。

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佩，雕成合欢花的形状，花心处一点天然的红沁，像极了花蕊。玉佩底下还系着一个小小的金铃铛，不过铃舌被取掉了，不会发出声音。

秦星月的呼吸窒住了。她认得这玉佩——这是当年公主怀雨桐时，陛下亲赐的“合欢永昌”佩，寓意母女平安，阖家团圆。玉佩底下那个金铃，原本是能响的，公主怕惊着孩子，特意让人取了铃舌。

慕凌云站在一旁，虽然秦星月挡着视线，但她从秦星月瞬间僵住的背影就知道——那是桐儿的玉佩，不会错。她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没哭出声。

“好了，妞妞收好吧。”秦星月深吸一口气，帮孩子把玉佩重新放进衣领，“姨母看到了，这玉佩很贵重，也很重要。所以你爹爹说得对，千万不能给外人看。今天姨母和表姨母看了，是因为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在外面，谁要看你都不能答应，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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